有沒有好看的完結(jié)末世喪尸文?
時間:2023-11-15 16:42:02 | 來源:網(wǎng)站運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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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好看的完結(jié)末世喪尸文?:【完結(jié)~,撒花!】
別人被喪尸追著跑時,我用筷子逮著喪尸的腦袋瘋狂插!
別人在末世餓成狗時,我心念一動,隨意召喚任何食物……
《喪尸崖:嗜殺人格的自我拉扯》
1
距離喪尸爆發(fā)還有三個小時。
此時的我跟所有人一樣什么都不知道,而且還位于市中心人潮最多的地方,在一棟辦公大廈里拍攝寫真。
我叫畫悅,是一個視頻博主,全網(wǎng)最多的一個平臺有四千多萬的粉絲,但這并不是我的主業(yè)。
我的主業(yè)是風(fēng)鈴設(shè)計師,拍視頻只是為了宣傳,好提高銷量。能獲得這么多的喜愛,我是沒想到的。
不過,我大致也能想到原因。
因為,我長得好看。
視頻里的我總是安靜美好,在玻璃風(fēng)鈴為歲月晴朗伴奏的地方,坐在窗前繪制草圖,再到工坊制作樣品,好看的話就交給師傅批量生產(chǎn),不好看的就當場丟入垃圾桶。
試問,誰不喜歡這樣一個溫柔文藝的小仙女呢?
然而我不是的。
這些都是我裝的,其實我心里一直藏著一個想要嗜血的瘋子。
我具有不完全的反社會人格,嗜殺的一面占了87%,善良的一面只有13%。
按理說嗜殺人格應(yīng)該是妥妥的主導(dǎo)地位,能控制得這么好,全是因為家教好。
爺爺是光榮的人民教師,哥哥是溫良恭謙讓的好榜樣,因此我從小就被教育要與人為善,愛護動物、植物、環(huán)境……
2
下午一點十分,喪尸爆發(fā)了。
市區(qū)往東13公里是愉塆鎮(zhèn),我和爺爺住的地方;96公里是河西鎮(zhèn),哥哥嫂子住的地方。
結(jié)束工作的我正打算開車從市中心前往河西鎮(zhèn)去看望哥哥嫂子。
烈日當空,把擁堵的行人烤得十分焦躁,甚至在街邊就開始動手,推推搡搡,秩序十分混亂,我以為是打群架,沒放在心上。
見綠燈只剩兩秒,我剛打算停車,卻躥出一人直直地沖向馬路,嚇得我一腳油門下去,趕緊在他沖過來之前把車開了出去。
后面那位司機就倒霉了,他當場給人撞飛了。
通過后視鏡,我看到司機下車去關(guān)心那人的傷勢,那人似乎很生氣,居然從地上爬起來朝司機撲了過去。
是想打人嗎?
我本想再看看,但后視鏡里的人越來越小,看不清了。
不過,沒出人命就是萬幸了吧,我心想。
可我哪知道,我就這樣陰差陽錯地逃離了喪尸爆發(fā)的第一現(xiàn)場。
我把車開上高速,一路馳騁,四個小時后抵達河西鎮(zhèn)。
油箱快要見底,路過加油站時我剛打算進去,卻被另一輛車火急火燎地搶了先,也不知是什么事情那么著急。
我想著哥哥嫂子還在家里等我吃飯,而且明天再來加油也是一樣的,便沒有停留直接開了過去。
進入小鎮(zhèn)邊緣的農(nóng)村,遠遠就看見哥哥將嫂子抱了起來,嫂子伸手去摘頭頂?shù)你y杏葉。現(xiàn)在是夏季,葉子還是綠色的。
畫陽,也就是我哥,他笑意溫柔,大大的黑框眼鏡為他增添一抹文藝氣息。
郁曉蘭,我嫂子,她身材較小,性格容易害羞,對上畫陽的眼神,臉上泛起一片紅暈。原本要去摘葉子的手變成摘我哥的眼鏡,接著兩人親到一起。
嘖嘖,真是沒眼看。
我毫不客氣地按下喇叭,兩人被驚動,慌亂地分開。
我探出車窗,露出奸計得逞的笑容,畫陽黑了我一眼,嫂子臉皮薄,被人撞見跟丈夫親熱,臉更紅了。
好在來人是我,她快速調(diào)整過來,拉著我進屋吃飯。
飯桌上,畫陽一個勁給嫂子夾菜遞紙巾,而嫂子只管被投喂。一個是爹系男友,一個是軟萌甜妹,秀恩愛秀得肆無忌憚,絲毫不顧忌我這條單身狗的感受。
雖然我一點都不嫉妒,反而一臉姨母笑?
“你也快吃呀?!鄙┳颖晃铱吹貌缓靡馑?。
“別管她,她就是羨慕你?!?br>
畫陽說著又給嫂子喂了一只剝好的小龍蝦。
羨慕嫂子?不,我更羨慕畫陽。
我也想找一個嫂子這般干凈純粹的人,我疼他。
可我不知道,這般無憂無慮暢想愛情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喪尸病毒在市區(qū)爆發(fā)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向周邊擴散,此時河西鎮(zhèn)早已淪陷,我從市中心一路飆車到這里,為自己爭取到一個多小時的茍活時間,卻什么也沒做……
直到飯后來廚房刷碗,一只鮮血淋漓的手臂從窗外伸進來,僅差一厘米距離就可以觸碰到我的鼻尖,我才發(fā)現(xiàn)了這場災(zāi)難。
雖然被嚇了一跳,但我第一反應(yīng)以為是誰的惡作劇,這小喪尸扮得還挺像?
可緊接著,我眼睜睜看它為了咬我,硬生生地往窗框里擠,腦袋兩側(cè)被木條刮去好大一片肉……
“?。。。 ?br>
我大聲呼喊我哥,卻因為害怕只叫得出來一個啊字。
一陣雞飛狗跳后,嫂子拿菜刀,畫陽拿斧頭,兩人抖成篩子,誰也不敢上前解決那玩意兒。
我四下看了看,在灶臺角落撿到一根鋼管——這是吹火筒,出氣的一頭被壓扁,不算鋒利,但也夠用了。
我抄起吹火筒,狠狠地戳進喪尸的腦袋。
跟電影里一樣,喪尸腦補受損,頓時沒了動靜。
哥嫂倆大松一口氣,紛紛給我豎起了大拇指。
而我卻陷入一種奇妙的狀態(tài),鋼管戳進人腦的觸感傳到我手上,仿佛一個開關(guān),啪一聲打開我體內(nèi)的興奮因子,熱血沸騰。
我的天。
這種感覺也太美妙了!
我臉上濺了一些血,抹下來聞了聞,不臭,甜香甜香的,很新鮮??赡苁且驗閱适《緞倓偙l(fā),這些喪尸還沒有腐爛。
不等我從這種玄妙的狀態(tài)中回神,另外幾只喪尸聽到響動,嘶吼著從大門那邊沖了過來,畫陽眼疾手快,立刻把廚房門關(guān)上,可門時玻璃做的,很容易碎掉,也沒有別的東西可以抵門。
趁喪尸還沒進來,畫陽當機立斷,操起厚重的菜板狠狠地砸向木質(zhì)窗框,幾根木條應(yīng)聲而斷。
拿走廚房所有的食物,我們打算去旁邊的舅舅家。他們家有圍墻,應(yīng)該是安全的。
屋外月光大亮,卻也顯得陰影處更加黑暗可怖,再加上四面八方不斷地傳來慘叫聲,直讓人頭皮打顫。
畫陽牽著嫂子走在前面,我在后面握著吹火筒,手心因為亢奮而冒出一層虛汗。經(jīng)過剛才那一下,我對這根武器愛不釋手。
和哥哥嫂子的害怕不同,我現(xiàn)在就差笑出聲了,末日對別人來說是絕望的,可對我來說,非常歡迎。
因為喪尸這玩意可以隨便殺,不犯法,也不用遭受道德譴責(zé)。
舅舅家門前堵著一群喪尸,我們進不去。
“繞路吧?!?br>
嫂子指向右邊的竹叢,竹叢后面是一個低坎,爬上去再穿過豬圈,就可以直達舅舅家的后門。
畫陽率先上去,嫂子第二,我最后。我這邊剛爬一半,那邊畫陽已經(jīng)到了豬圈門前,抬手就要打開圈門。
豬糞的臭味讓人不禁捂住口鼻,這也導(dǎo)致我們沒能聞到空氣里的血腥味。
豬圈里烏漆嘛黑,什么也看不到,只隱約聽見些不同尋常的聲音,怪讓人心里發(fā)毛的。嫂子受不了兩眼一抹黑的感覺,于是點燃了打火機照亮。
火光燃起的同時,哥哥后知后覺察覺到危險——那聲音分明是什么東西在撕咬血肉。
但太遲了,他的手已經(jīng)抽出了門栓。
變故橫生。
一只滿嘴豬肉的喪尸從門內(nèi)沖出,徑直朝哥哥撲去,半道又被打火機的光芒吸引,改向嫂子的方向。
而此時,一條腿剛剛爬上臺面、還沒來得及站起來的我,眼睜睜看著嫂子被撲倒,嘴巴一張就要失聲驚叫,幸好我一直記掛著不遠處那群喪尸,趕緊捂住嘴巴把聲音卡在了喉嚨里。
畫陽眼疾手快,大斧一劈把喪尸的腦袋劈成兩半,鮮血濺了嫂子一臉。
“小蘭!”他踹開喪尸把嫂子扶起來,“你沒事吧?!”
嫂子怔怔的,像是嚇傻了。
我掏出紙巾跑過去幫她擦臉,可還沒碰到她,嫂子就率先發(fā)作了:“畫陽,你有病吧!”
她突然炸毛,畫陽和我都是一震。
“啥都沒看清楚就開門,你不知道先檢查一下嗎?”
我從來沒見過嫂子發(fā)火,她很愛笑,面對畫陽更是嬌軟到不行,現(xiàn)在卻仿佛換了一個人,眼神兇惡地像是要把畫陽給生吞活剝。
畫陽自知理虧,急忙摟著她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嫂子一把甩開:“別碰我!”
尖銳的嗓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尤為刺耳,大門外的幾只喪尸發(fā)出興奮的吼叫聲,立刻朝著這邊靠攏。
我暗道一聲糟糕,這可不是發(fā)脾氣的好地方,趕緊勸嫂子先進屋再說。
“進什么進!我就在這里等喪尸吃了我算了!”
我皺了皺眉,發(fā)脾氣我能理解,但白白送死就不美了,我可不想被喪尸啃。
“都怪我,是我不好,嚇著你了,但妹妹說得對,我們先進去好嗎?”眼看尸已經(jīng)到達竹叢,畫陽好說歹說,嫂子還是不肯走,就那樣直愣愣地盯著他看。
畫陽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顧著警惕喪尸,沒發(fā)覺兩人眼神間的暗流涌動。我好怕喪尸突然爬上來,好在密集的竹叢擋住了它們。
最終,嫂子還是被畫陽摟著進了舅舅家。
舅舅不是我和畫陽的舅舅,是嫂子的舅舅。他是個200斤的胖子,為人熱情,平時最心疼我們這些小輩,一進門就關(guān)切地詢問我們受傷了嗎嚇到了嗎……
“我累了?!?br>
嫂子冷冷地丟下這一句就進了客房,沒再出來。她異常的態(tài)度讓舅舅一愣,畫陽解釋她只是剛才被喪尸嚇到了。
舅媽在兒童房里哄著三個孫子睡覺。老大八歲,老二和老三五歲,是雙胞胎。他們的爸媽是高中教師,平時歇在教職工宿舍,只有周末才回家。
見幾個孩子睡熟,舅媽輕手輕腳地關(guān)門出來,一看到我就開始大呼小叫:“哎喲你這孩子怎么搞的,快去洗一洗?!?br>
說著就把我推進浴室,我連吹火筒都沒來得及放下。
站到鏡子前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渾身是血,頭發(fā)、臉上,衣服上,到處都是。
嘴角揚起詭異的弧度。
雖然有87%的嗜殺人格,可我自小壓抑自己,從未傷害任何人,別說人,就連動物和植物也沒有。
但就在剛才,我殺了一只喪尸,喪尸不是人,是怪物,但它們有著人類的血肉,殺起來的觸感是一樣的。
帶給我滿足與興奮,想來,也是一樣。
以前我想殺人卻不敢,但往后,我可以殺喪尸啊。我愛撫地摸著吹火筒,上面的血液已經(jīng)干涸,手感粗糙,充滿質(zhì)感。
咚咚。
浴室門被敲響。
“小悅,給你找了件睡衣放門口了啊。”
舅媽的聲音傳來,拉回我的理智,猝不及防在鏡子里看到一副魔鬼的模樣,我嚇了一跳,吹火筒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立刻脫去帶血的衣物,不等水熱就用花灑對準自己猛沖,直到所有血跡都沖洗干凈,連吹火筒也用肥皂搓了三遍才肯罷休。
鏡中人恢復(fù)清爽,一雙平和的雙眸,仿佛初夏時節(jié)細雨微拍的荷池湖面,看似平靜,實則漣漪不斷。
順滑的鵝蛋臉,略有肉感的面頰,圓圓的杏仁眼,柔軟的唇,分明是毫無攻擊力的長相,讓所有人都以為我性格柔和,卻不曾察覺,底子其實是黑色。
洗完澡出來,我看到畫陽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拿著手機坐在沙發(fā)上,神色不明。
“你給爺爺打過電話了?”
他沒有聽見,我走過去再問一遍。
“啊?哦,好?!彼翱盎厣瘢@才翻出爺爺?shù)奶柎a撥了過去。
我以為他被嫂子罵了心情不好,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喂,陽陽?!?br>
電話接通,爺爺?shù)穆曇魝鱽?,我和畫陽齊齊松了一口氣:太好了,爺爺沒事。
畫陽按了免提,原來喪尸爆發(fā)時爺爺剛好鎖了大門在家里睡午覺,被吵醒后到陽臺上一看,就發(fā)現(xiàn)街上亂了套。他不敢開門,便拉上窗簾躲了起來。
“你們那邊怎么樣?”
“我們都沒事,你在家等著,我明天就回來接你?!蔽艺f。
“別。”
爺爺阻止我的決定。
“你現(xiàn)在回來干啥?從河西鎮(zhèn)到愉灣鎮(zhèn)這么遠,你一個小女娃出來,走不到半步就被喪尸給吃了?!?br>
他說家里有50斤大米,10斤面粉,三包面條,冰箱里還凍著幾十斤臘肉,再加上泡菜和其他食材,他一個人省著點,吃幾個月都沒問題。除去兩桶礦泉水,他還用鍋碗瓢盆接了很多自來水,等實在沒水了,就去天臺接雨水。
“你就待在那邊好好呆著好好鍛煉,等足夠強大了再出去,知道嗎?”
不得不說,爺爺比我理智多了。我被他說服,打消了明天出門的念頭。但留他一個人在家,我始終不放心,于是叮囑道:“你也不要給任何人開門,也不要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家里有人,乖乖等我回去接你哦。”
畢竟在末世,人比喪尸可怕多了。
“食物要分開藏在家里的各個角落,如果有人闖進去,你就躲起來,不要正面起沖突,你一把老骨頭,搶不過別人的?!?br>
說著說著,客廳里只剩下我和爺爺?shù)穆曇?,而畫陽盯著客房的方向,又開始出神……
3
舅舅家的房間不多,我被安排在兒童房,和老大擠一擠。雙胞胎睡在另一張床。
躺下后卻有點睡不著,腦子里全是嫂子和畫陽的異常表現(xiàn)。
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有些不安。
就在這時,腰上突然傳來痛感,小孩居然踢了我一腳,我轉(zhuǎn)頭看了看他,這怎么睡著了還踢人呀?
在第十三次被踢后,我受不了了,起身來到客廳,拆開抱枕當小被子,打算在沙發(fā)上湊合一晚。
可剛躺下,就聽見客房傳來畫陽的聲音。
湊近去聽,原來是他一遍一遍地喊著嫂子的名字,聲音嘶啞,帶著哭腔,聽起來十分痛苦。
我意識到不對,輕輕擰開客房門,里面沒開燈,只有一縷月光泄下,勉強能看清屋里的情況。
哥哥抱著嫂子坐在床邊,用手輕輕拍著嫂子的背,像是在安慰受傷的孩子。而嫂子趴在他身上——正在啃他的脖子,鮮血甚至流到了我腳邊。
一瞬間,我的大腦陷入空白,呆愣在原地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怎么可能,怎么會?嫂子明明沒有被咬啊。
畫陽抬眼,與我四目相對,他慌亂一瞬,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字:“走。”
我沒動。
他再次出聲,卻變成喪尸的嘶吼,一把將嫂子丟開朝我撲來,嫂子在地上摔出好大一聲響,他的腳步頓住,又折回去攙扶嫂子。
下一秒,兩只喪尸一起朝我沖來。
“啪!”
我一把關(guān)上客房門,快速逃進兒童房,把兒童房的門也關(guān)上并反鎖??吭陂T上,心臟撲通撲通一直狂跳。
沒想到關(guān)門聲太大,吵醒了熟睡中的孩子。大的還好,小的兩個張嘴就開始哭。
我趕緊捂住他們的嘴巴叫他們不要哭,可我實在不是一個哄孩子的高手,他倆哭得更大聲了。
聞聲,哥哥嫂子開始撞擊他們那間客房的門。
舅舅和舅媽聽到動靜,似乎是下了樓,我只好放下孩子,轉(zhuǎn)身去開門想提醒兩人不要下來。
可房門開到一半,就看見嫂子突破障礙,張開大嘴朝舅媽撲了過去。跟在舅媽身后下樓的舅舅,也被緊隨其后的哥哥咬住了脖子。
嚇得我立刻關(guān)上房門并再次反鎖,還推了一張床過去死死地抵住。
可門外那慘烈的一幕,身后的三個孩子全都看到聽到了,這一下,每個小孩全都開始哭,哭得聲嘶力竭,驚天動地。
“……”
我一個頭兩個大,急得團團轉(zhuǎn),可無論是低聲誘哄還是嚴聲訓(xùn)斥,都無濟于事。哪怕我直接上手捂嘴,我也捂不住三張嘴不是?
忍無可忍的我當場爆發(fā),一個大耳刮子扇過去,老大的鼻血都被我打出來了:“哭什么哭!給老子閉嘴!”
空氣詭異地安靜了一秒。
而后,更加激烈的哭吼像是要把一切都撕裂。然后不出意外的,外面開始有喪尸撞門了。
我他媽……
我一手掐住一個,雙胞胎在我手里窒息而亡,老大被金屬玩具咣當一下砸中腦袋,倒入血泊再也無力發(fā)出任何聲音。
空氣,終于安靜了。
當然,這只是我想象的。
我雖然瘋狂想殺人,但我瘋狂忍住了。
我想打破窗戶逃出去,窗外有防盜欄,根本破不開。我想躲進柜子,柜子太小,塞不下我們所有人。
那至少把孩子們?nèi)M去吧。
這樣想著,我迅速把里面的衣物清空,命令他們?nèi)笺@進去??烧l知,他們居然不肯!以為我要害他們!
我心中的那個火啊,二話不說一人賞一巴掌,這下好了,三個小孩的鼻血都被我打出來了。
管不了那么多,我拽住幾人硬生生地往里塞。在我的暴力威脅下,孩子們顫顫微微,總算是聽話蜷進去了,正好一人一層填滿所有空間。
“別哭了!不要發(fā)出任何聲音,否則會被怪物吃掉,聽到?jīng)]?”
孩子們哭著點頭,哭聲卻依舊不減。
我徹底扶額。
無語,真的無語,愛咋咋滴吧,老子不管了。
一把關(guān)上衣柜門,再把另一架床搬過來堵住,希望能保住孩子們的命。
四下看了看,房里也沒有其他地方可藏,我只能鉆進床底,祈禱著自己不要被發(fā)現(xiàn)。
做完這一切,房門果然被破開,四只喪尸齊刷刷地沖進來,循著聲音爬上床,把衣柜門拍得震天響,嚇得里面的孩子哭得更大聲了。
所以,即使我把他們都藏入衣柜,又有什么用呢?
明明他們只要安安靜靜的就不會有事,畢竟喪尸還是花費很久的時間才破開柜門的。最先的被咬的是老三,舅媽咬的他,舅媽一向最疼愛他了。
我在床下聽著上面的慘叫和撕咬血肉的響動,連大氣也不敢喘。
不知過了多久,喪尸吃飽喝足,總算開始相繼離去。我很慶幸自己沒有被發(fā)現(xiàn),要知道,我也挺怕死的。
可舅媽離開時,順手把沒吃完的老三丟棄在地上。
我他媽真真是氣笑了,他的臉正好朝向我這邊。
一分鐘過去。
我對上了孩子睜開的,泛白的雙眼。
4
我死了。
被喪尸咬死的。
手痛,胳膊痛,肩膀痛,臉也痛,鼻子被撕走的痛……最開始只有一個喪尸,后來是一群喪尸,全都圍著我啃,把床都掀翻了。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哪一只喪尸終于給了我一個痛快,一口咬破了我的氣管。
意識被按下關(guān)機鍵,我總算從劇痛中解脫。
當我再次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竹林,在我剛剛爬上低坎、嫂子剛剛被喪尸撲倒的前一個瞬間。
什么情況,我不是死了嗎?怎么又活了?
一瞬間太過短暫,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這是重生,嫂子又被撲倒了。
這一次我看清楚了,原來是她的手臂被抓傷了——怪不得當時嫂子會發(fā)那么大的脾氣。
而這次也一樣,嫂子又把哥哥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
到舅舅家后,我把畫陽拉到陽臺,悄悄說了嫂子被抓傷的事。可我沒想到,畫陽的反應(yīng)竟出乎意料地平靜。
他眉頭緊鎖,艱難地咽著嗓子,擠出三個字:“我知道?!?br>
我:“……”
剩下的話全被堵在喉嚨里。
畫陽的眼睛隱沒在黑框眼鏡的背后,之前沒有細看,此刻認真觀察,才發(fā)現(xiàn)那眼神悲傷而絕望,似乎不愿意相信,又帶著一絲祈求。
我驟然明白,上一世,就在幾個小時之前的上一世,他也是這樣的。
而當時我以為,他只是被嫂子罵了不開心——可若是尋常吵架,又怎會如此失魂落魄?是我大意了。
他說他知道。
他居然知道。
是啊,上一世他就知道!
我忽然被激起巨大的憤怒:“所以,既然你知道,那你為什么不說?”
“你明明知道,卻還是放任她咬你,你明明知道這棟房子里還有我,還有舅舅和舅媽,還有三個孩子,你還是放任她咬你?”
聽見我的質(zhì)問,畫陽終于抬頭用正眼看我。很顯然,他腦子里只剩下一件事:如果嫂子尸化了,他就陪著嫂子一起死。
至于我和舅舅幾人,他根本沒有考慮過。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卻什么也不說,你自己倒是癡情,至死不渝,可我們呢?我們就活該陪你一起死嗎?畫陽,哪怕你提前告知一聲,我們也不至于是那個下場!”
我猛地推了他一把,此刻我對他失望至極,情緒激動之下還不小心把上一世的結(jié)局說了出來。
畫陽被我問住,逐漸露出愧疚的神色:“對不起,我不會讓你說的這些事情發(fā)生的?!?br>
我冷笑一聲,不好意思,這些已經(jīng)發(fā)生過了。
“一會兒我把自己跟小蘭鎖起來,再堆些家具把房門堵住。如果,如果小蘭真的尸化了,我們也不會傷害你們的?!?br>
我:“……”
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我憋了半天,狠狠地丟下一句:“你最好是!”
然后氣沖沖地回到了屋里。
我像上輩子一樣洗了個澡,透過鏡子,我看到自己的一頭長發(fā),上輩子被喪尸抓來扯去,那滋味可太痛了。
于是二話不說,拿起剪刀就給自己剪了個狗啃的短發(fā)。失去長發(fā)的修飾,鏡子里的人添了幾分戾氣,眼神也比之前更加陰冷。
肩頸線完整地露出來,鎖骨上的三顆紅痣清晰可見。
等等,怎么只有兩顆了?
不過,消失一顆痣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并沒有放在心上。當務(wù)之急還是在嫂子尸化之前,做好一切生存準備。
這回我沒有去穿舅媽拿過來的睡衣,而是重新穿上那沾血的運動服,也沒有穿拖鞋,繼續(xù)穿著我的運動鞋,并給鞋帶打了個死結(jié),方便有什么意外可以隨時逃跑。
我把事情告訴了舅舅和舅媽,塞給他們幾把刀,讓他們在兒童房里陪著幾個孩子,并認真叮囑他們,最好不要把孩子吵醒。
保險起見,又搬了一些糧食和水進去,我自己也帶了一些吃的進衛(wèi)生間,這里有自來水,有馬桶,是個頂好的地方。
為什么不跟他們呆在一起?有了上輩子的教訓(xùn),我對小孩子陰影頗重。
畫陽沉默地看著我行動,嫂子在旁邊也沒有吱聲。自從被抓傷,又發(fā)了一通脾氣后,她就對外界的一切失去了反應(yīng)。
我猜她大概是精神崩潰了。
最后,畫陽真的把他和嫂子一起鎖進了客房。
我更生氣了。
5
畫陽不是我親哥,而是我堂兄。
我五歲時,他八歲,那年新出的一部喪尸電影據(jù)說很好看,他好不容易借來碟片,非要拉著我一起看。
看我嚇得晚上睡不著,恰逢停電,我就吵著讓爺爺徹夜點著煤油燈哄我,我才肯入睡。
誰知后半夜,爺爺起身去上廁所,卻一個不小心,把煤油燈碰倒了。
那天晚上,我的爸爸媽媽,和隔壁房子緊挨著我們家的畫陽的爸爸媽媽,以及當時不足兩歲的我的親弟弟,全部葬身于火海。
只留下畫陽,爺爺,我,三個自責(zé)之人茍活于世。
我和畫陽互相埋怨,我怨他為什么要硬拉我一起看喪尸片,他怨我不應(yīng)該吵著徹夜點燈。
但是,他給我扎頭發(fā)、縫衣服、做飯、還給我輔導(dǎo)功課……
我面無表情地踩死一只蟲子,他會不贊成地告訴我,蟲子也是有生命的。
爺爺給我買了只小奶貓,讓我學(xué)著照顧動物,可我只想捏死它。下一秒,畫陽的手落在我的頭頂,輕輕地撫摸。
嗜殺的念頭被打斷,我怔怔地抬頭,對上他溫柔的笑容:“如果你不知道該怎樣對待它,就把它當成自己,把除你以外的所有生命都當成自己,像這樣輕柔地對待它們,它們就會跟你一樣,感受到善意與呵護?!?br>
我若有所思,反過去把手放在畫陽的頭上摸。
“這樣?”
“嗯。”
我懂了。
再摸向貓咪時,果然輕柔許多。
但我沒有告訴畫陽,我其實是把貓咪當成了他:他是世上最溫柔的哥哥,所以我也要溫柔地對待他。
我們一起長大,是彼此最親的親人。
想到這,我獨自悶在衛(wèi)生間里大罵畫陽是傻逼:嫂子被抓傷,我也很難過,但嫂子死了,他就一定得陪著一起死嗎?
我不想他死。
我走出衛(wèi)生間,來到客房門前,里面靜悄悄的,聽不見聲音,但哥哥嫂子就在里面,他們的內(nèi)心一定不平靜。
我想把畫陽喊出來,可我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說辭才能讓他聽我的。就在我還沒想好該怎么開口時,屋內(nèi)率先爆發(fā)了爭吵。
“你出去!你出去??!”
嫂子吼得聲嘶力竭,伴隨桌椅重物被推開的聲音,一片混亂。
我不禁后退半步,明白過來這是嫂子開始尸化了,她舍不得哥哥陪她一起死,想把畫陽趕出來。
桌椅推開得差不多,我看見門鎖被轉(zhuǎn)動,接著開了一條縫。
我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期待著。
卻砰的一聲又合上。
“小蘭,我不走。”
是畫陽關(guān)上了門,任憑嫂子又打又罵,他的態(tài)度非常堅定。
我心中一沉,再不出來就來不及了。
“畫陽!”
我拍打門板,試圖把房門推開:“你不能死!你死了,爺爺怎么辦?我一個女孩子,我保護不了爺爺?shù)模 ?br>
搬出爺爺來,抵門的力道果然有所松動,以為畫陽被我說動,我正想再接再厲,里面卻響起喪尸的嘶吼和哥哥的慘叫,鮮血從門縫中流出,那是畫陽的血,他此刻就在門后。
我定在原地,如墜冰窟。
他終究還是和上輩子一樣,忍著疼痛一遍一遍地喚著“小蘭”,我甚至想象得到,畫陽的手一定到最后一刻都還在撫摸嫂子。
不知過了多久,門后的動靜終于小下去,屋外的蟲鳴變得清晰。期間,舅舅和舅媽出來看了我一眼,勸我回去睡覺。
我沒動,一直站到后半夜。
兒童房的門再次打開。舅媽帶著老二出來上廁所,兩人進了衛(wèi)生間。我沒有理會他們,眼睛依舊盯著腳下的血跡。
直到一聲凄厲的哭喊打破寂靜:“啊?。?!”
失去親人的痛楚被瞬間打斷,我宛如驚弓之鳥一般回頭,透過門縫,我看到最小的孩子突然開始踢被子,大概是做了噩夢。
不是吧大哥,你怎么又哭了???
聽見聲音,哥哥和嫂子立刻開始撞門,我來不及多想,趕緊沖向衛(wèi)生間,卻和開門出來的舅媽撞個正著,她聽見老三哭了,準備回去哄他。
但喪尸撞門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嘭的一聲巨響,門板被撞飛到墻上。
哥哥率先跑出來,此時的他哪里還有平時謙謙君子的模樣,他的眼鏡不見了,一雙灰白的眼球里全是駭人的紅血絲,下顎、脖子、肩膀,全都被啃地面目全非,衣服上到處都是血。
見他撲過來,我急忙閃身躲過,他便撲到了舅媽的身上,把人按進廁所大口開吃。
廁所里,老二正在蹲馬桶,這一幕發(fā)生在他眼前不足一米的地方,他頓時爆發(fā)驚天大哭。喪尸被哭聲吸引,很快就丟棄舅媽撲向了他。
我也好不到哪兒去,被后出來的嫂子堵住去路,每次想靠近樓梯或走廊卻都不成功,無意間移動到兒童房的方向,舅舅卻猛地關(guān)上了門,生怕我過去再把喪尸也引過去。
“……”
我本來也不想進去,但這個動作還是叫我略微心寒。
就在我退無可退,眼看哥哥也快被這邊的動靜吸引過來時,抬頭一瞥,天花板是復(fù)式吊頂,四周有一圈類似火車行李架一樣的空間。
說時遲那時快,我一個側(cè)身避過嫂子的尸爪,順勢撈到一把椅子放在冰箱旁邊,接著又跟嫂子悠了幾圈,瞅準時機一個助跑踩著凳子借助冰箱,順利爬上了天花板。
可我怎么也沒想到,這個天花板,它太窄了!只能塞進去半個我,必須用力扒著才不至于往下掉。
“……”
好的,剛上來我就后悔了。
不,不止后悔,我快被自己蠢哭了:我確實上來了,也躲過了喪尸的攻擊,可我怎么下去?。?br>
好家伙,我好像把自己逼入了絕境。
就在我上來的一瞬間,冰箱被哥哥撞倒,他和嫂子站上去想抓我,嫂子長得矮夠不著,畫陽卻抓住我的褲子使勁往下扯,我快堅持不住了。
“別哭了!”
舅舅的爆呵聲傳來,他受不住小孩一直哭,就像上輩子的我一樣。聲音頓時把喪尸引走,我得以喘息。
我看到廁所里的舅媽突然原地起身,用正常人無法做到的姿勢完成喪尸化,身后的老二也一樣,他們一起加入撞門的隊伍,沒過多久,薄薄的門板就出現(xiàn)了裂痕。
就是現(xiàn)在。
我回頭確認沙發(fā)的位置,和我有兩米的距離,只要挪過去落在沙發(fā)上,就能安全著陸。只等喪尸一破門,我就趁機逃脫。
隨著一聲巨響,房門果然被撞開。
我立刻開始挪動,卻猝不及防被一顆釘子劃破了小腿,鮮血汩汩而出,痛得我倒吸一口涼氣。
要不然怎么說我倒霉呢——四只喪尸只沖進去三個,最小的那只聽到動靜,轉(zhuǎn)頭朝我過來了。
它仰著頭貪婪地接住我的血,兒童房里那么大的動靜,都沒能將他引走,就這樣賴上我了。
再后來,我眼睜睜看著兒童房里的動靜逐漸變小,喪尸們接連出來,全部都圍著我打轉(zhuǎn)。
“……”
行吧,天要亡我。
6
四只大的,三只小的,七只喪尸在下面仰著腦袋守了我兩天,我在天花板上也餓了兩天。
我看著這群喪尸的血液從新鮮到凝固,再到溢出難聞的腐臭味,卻依舊不依不饒地仰著頭,吃不到我不罷休。
“我說哥哥,你們好歹是我的親人,出門換個人吃,它不香嗎?干嘛非得守著我啊?!?br>
我真真是欲哭無淚。
它們沒有吃的,我也沒有吃的。比起饑餓,更是口渴。比起口渴,排泄也很難忍。比起排泄,更難熬的是,我沒法睡覺?。?br>
我必須一直保持清醒,否則手上一松,立刻就會掉下去。
“嚶,我好想吃紅燒肉啊?!?br>
程度就跟下面這幾個喪尸想吃我的程度差不多,甚至出現(xiàn)了幻覺,好像真的聞見了肉香。
順著肉香一抬頭。
“臥槽!??!”
真的有一盤紅燒肉?。?!
就就就就在我前面好好地放著!
驚得我差點松手掉下去。理智告訴我,這一定是我餓得太久出現(xiàn)了幻覺,但我還是騰出一只手去抓了抓。
能碰到!是真的!熱的!不是幻覺!
我口水直流,但沒有第一時間開吃,而是試探性地開口:“我還想吃番茄燉炸蛋拌大米飯?!?br>
一秒不到,番茄燉炸蛋拌白米飯應(yīng)聲出現(xiàn)。
嗷嗷嗷嗷嗷我控制不住地激動起來!我好像獲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異能,要什么有什么!
“我要喝水!”
水來了。
“我要筷子!”
筷子來了。
“我還要紗布碘酒和金瘡藥!”
腿上的傷已經(jīng)開始結(jié)疤,但還是很疼,我想包扎一下。
但這次卻遲遲沒有動靜。
“……”
“那,要一把大長刀?”
刀也沒來。
怎么回事,也不是百試百靈啊。
略一思索:“我要QQ糖?”
糖來了。
……
最終經(jīng)過一系列的試驗,我只能召喚吃的喝的,除餐刀以外的其他餐具。但這已足夠讓我振奮,畢竟在末世,最重要的東西就是食物和水。
召喚方式也不一定非要說出來,在心里想想就行。
我一整個就是狼吞虎咽,直接用手往嘴里扒飯扒肉,一口下去,這紅燒肉肥瘦相宜,軟爛入味,醬香濃郁還有點燙嘴……嗚嗚,好吃。
然而吃飽喝足,新的問題來了——我想上廁所!比之前更想了。
可下面還有七只喪尸擱這等著我呢,下去是不可能下去的,難道要就地解決?
啊這,我還是憋著吧。
就在我糾結(jié)時,眼前的碗筷給了我新的靈感。我有一個抓一個,使勁地砸向喪尸,一個不行砸兩個,兩個不行砸三個,試圖把他們的腦袋砸爛。
可惜效果并不理想,頂多砸個皮外傷,根本沒用,還是得把腦袋戳穿才行。
細長尖銳的筷子正好合適,可以像飛刀一樣扎出去。
一開始很難,等上手后,我成功把第一根筷子扎進舅舅的左眼,雖然很淺,但有用!
在扔出去不知道多少根筷子之后,我終于解決完所有喪尸,二話不說趕緊松手跳下去,準確無誤地落在沙發(fā)上,第一件事就是往廁所跑。
呼。
太難了。
再晚一秒我膀胱就要破了。
解決完排泄大事,我徑直上樓來到舅舅和舅媽的房間,鎖上房門,再用衣柜抵住,然后一頭栽進柔軟的大床,三秒入睡,人事不知。
……
睡醒時,已經(jīng)是次日中午,在院中挖個大坑,把哥哥、嫂子、舅舅、舅媽和幾個孩子全都葬了進去。
做完這一切我回到屋里,找到手機想跟爺爺通個電話,卻發(fā)現(xiàn)網(wǎng)絡(luò)已經(jīng)斷了,看來世界的崩盤比我想象中還要快。
聯(lián)系不上爺爺,不能知道他的情況,這讓我感到心慌。
但我也沒辦法現(xiàn)在就回去找他,就像爺爺說的,我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去應(yīng)對外面的世界。
我只能瘋狂地健身,把大量的時間都用來練習(xí)飛筷。
就殺傷力而言,自然是刀具更勝一籌。但筷子我已經(jīng)用趁手了,而且取之不盡用之不竭,隨手就能召喚,我打算把它練成自己的必殺技。
從一根筷子到三筷齊發(fā),從射程兩三米到五六米,從插穿蘋果到深入樹干……
手上的血泡磨破了愈合,愈合了磨破,最終化為一層老繭。胳膊也快脫臼了。好在我每次運動前后都會拉筋和放松肌肉,倒也沒有把自己搞傷。
半個月后,我用鮮血把外面的喪尸吸引過來,站在陽臺上用筷子攻擊它們的腦袋。不得不說,比起蘋果和樹干,還是刺穿血肉的感覺比較爽,我進步飛快。
一個月后,我決定告別這棟房子。
不需要帶食物,只需要帶生活用品。武器雖然有筷子,但也沒有舍棄之前的吹火筒,我還在握手的地方纏了一圈膠布防止磨手。
飛筷作為看家本領(lǐng),我并不打算輕易暴露。吹火筒正好可以掩人耳目,畢竟在末世,手上沒個武器才更奇怪。
天氣正好,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腐臭味,我跨出大門,頭也不回。
7
村里的喪尸基本被我殺光,因此我可以放心大膽地活動。
先找回自己的車,把哥嫂家里能用的生活物資通通搬到后座,吃穿用都有,但沒有藥品。
藥品可以去鎮(zhèn)上的醫(yī)院補給,嫂子的媽媽是那里的外科主任,我叫她李姨,如果她還活著,我肯定要接她一塊走的。
行駛在鄉(xiāng)間道路上,周邊是一望無垠的稻田,清新的香氣從窗口吹到我的臉上。聞了半個月的尸臭,這氣味簡直不要太好聞。我甚至以為是自駕游,而不是末世逃亡。
如果不是后視鏡里突然闖入幾只喪尸的話。
……
到達加油站時,兩個售貨員嗷嗷著朝我撲來,也就兩根筷子的事。貨架上的零食和礦泉水滿滿當當,顯然還沒有被人掃蕩過。
當然,我并不感興趣。我找到油柜的鑰匙,給車上加滿,又接了兩大桶放在后備箱里備用。
去醫(yī)院需要路過鎮(zhèn)區(qū),但鎮(zhèn)區(qū)肯定是重災(zāi)區(qū),我選擇繞路,到了高處,果然看到街上密密麻麻全是喪尸。
本想一腳油門加速路過,一群困在天臺上的人卻吸引了我的注意。
一個年輕的男警察,左小腿有一處刀傷,正在流血。旁邊有個長相十分打眼的女青年,看姿勢兩人應(yīng)該是情侶。除此之外還有六個高中生。
他們一起抵著門,里面應(yīng)該有很多喪尸。
我的位置與天臺持平,中間隔著兩三米的距離。路過時,幾人朝我呼救。我見路邊有顆高大的杉樹,便用斧頭砍了,正好搭在中間當個獨木橋。
那邊爭先恐后地往上爬,甚至大打出手,一個男生不慎掉下去,當場墜亡,讓樓下的喪尸飽餐一頓。
這下所有人都不敢爭了,乖乖排好隊。
抵門的人只剩三個,警察和他女朋友,還有一個白衣少年。也幸好他們還在堅持,否則喪尸破門,所有人都走不了。
不過,我只提供逃生渠道,能不能抓住機會就看他們自己的了。
就在我準備上車離開時。
“老師,你是女孩子,你先走?!?br>
“沅哥,你還帶著傷呢,你先走,我留下,我肯定比你跑得快。”
軟軟的小奶音,還怪好聽的。
忍不住回頭看向聲音的主人,他背靠門板,因為用力過猛,手臂和脖子上全是青筋,一張臉憋得通紅,黑色的順毛遮住眼睛,看不清全臉。
都說末世最考驗人心,這般善良的小孩還真是不多。
我改變想法,決定救他。
受傷的警察正用狗爬的姿勢一步一挪地艱難前行,照這個速度,不等他爬過來,少年就抵不住了。
時間緊迫,我拿上吹火筒沖向?qū)γ?,期間還踩了那警察一腳。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身后的門板被頂開,少年往前一撲,狠狠地摔了個狗吃屎。來不及起身,大批喪尸就蜂擁而出,眼看就要被淹沒,他害怕地擋住了臉。
膽子這么小還敢一個人留到最后,真傻。
“走!”
我拉住肩膀?qū)⑺笠粠В约河先サ謸鯁适?br>
最前面的女喪尸體格肥碩又沖得太急,我一打,她便一個后仰,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發(fā)出厚重的鈍響。
血肉飛濺到空中,視覺上比煙花還美。觸感上跟打碎一個西瓜差不多,特別解壓。
我被這感覺驚艷。
體內(nèi)的嗜殺人格瞬間覺醒。
原來近距離戰(zhàn)斗這么爽,比遠距離飛筷子爽多了,我早該這么干的。除了臟一點,臭一點,簡直完美!
開開心心砍了半天,卻發(fā)現(xiàn)喪尸比我想的更多,簡直源源不斷。我有點累了,一個不小心,就被一只七八歲的小喪尸突破防線,向我的身后竄去。
回頭一看,那白衣少年居然還在原地。
我緩緩打出一個問號?大哥,您還不趕緊逃,留在這里過年嗎?
眼看喪尸已經(jīng)抓住他腳踝,張口就要開咬,我發(fā)誓我最討厭這種小喪尸,下意識就喚出一根筷子,滋啦一聲從太陽穴插了進去。
“喂!你倒是跑啊!”
眼看喪尸還在源源不斷地往外沖,再打下去我遲早脫力。
“哦!”
少年如夢初醒,立刻連滾帶爬地跑了。
他到達對岸的同時,我也不再戀戰(zhàn),用最快的速度越過獨木橋,并一腳把木頭踹下樓。
自重生以來,我的力氣變大不少,這倒是好事。
沒了獨木橋,追過來的喪尸全都墜落下去砸成一灘肉泥,綻開的形狀好似一朵朵花,還挺藝術(shù)。
劫后余生的眾人都在大口喘氣。
警察被他女朋友攙扶著走過來:“剛才謝謝你啊,我叫邢沅,這是我女朋友王檸葉,這些是她的學(xué)生。”
邢沅五官周正,一看就是人民好警察。
王檸葉溫婉大方,自帶一股書香氣質(zhì)。
“不客氣?!?br>
這對小情侶從外貌到舉止,無不賞心悅目,我便也笑著回了一句。對待陌生人一向冷淡的我,這便是極大的耐心了。
自顧自地抽出兩張紙,仔仔細細地將吹火筒擦拭干凈。感覺有人在看我,一抬頭,對上一雙清澈的眼睛。
少年坐在一邊,劉海被掀起,露出一雙乖順的柳葉眉。白凈的臉龐沾了灰,還有擦傷,傷口冒出兩顆晶瑩的血珠,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我一直覺得審美這個東西,五官精不精致都是其次,合眼緣才是最重要的。而眼前這位少年,無疑是我見過最符合心意的。
我鬼使神差地抽出兩張紙,走過去遞到他面前:“擦擦吧?!?br>
少年誠惶誠恐地接下,耳尖泛起薄紅。
“謝謝?!?br>
他低下頭,不敢與我對視。
我納悶:現(xiàn)在的小孩,性格都這么靦腆的嗎?
“你是畫悅吧?”
就在我愣神的時候,另外幾個學(xué)生突然沖上來,表情十分激動,其中一個女生差點踩到他,他趕緊向后挪了一步。
我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我是你的粉絲呀,我關(guān)注你好久了!”
“我也是我也是!我還買了好多你的風(fēng)鈴呢!”
“姐姐你剛才好帥??!”
“姐姐你怎么剪頭發(fā)了?還是長發(fā)更好看!”
“姐姐你能教我打喪尸嗎?”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我實在不習(xí)慣這些熱情,轉(zhuǎn)身就跑??伤麄儾]有放過我,反而緊緊地跟上,甚至還想坐我的車,和我一起離開。
這是什么無理的要求?我當然不答應(yīng)。
“為什么不行?你剛剛不是救了我們嗎?”
“救人歸救人,我沒打算帶上任何人?!?br>
何況是一群拖油瓶。
見我態(tài)度冷淡,眾人眼里的熱切不復(fù)存在,我以為他們會就此罷手,沒想到下一秒,他們居然盯上我車里的物資。眼尖的男生從擋風(fēng)玻璃看進去,發(fā)現(xiàn)我的后座滿滿當當,于是央求我給他們一些食物和水。
這東西車里沒有,但我還真不缺。
可我并不想給。
拒絕的話剛要出口,卻瞥見王檸葉和邢沅,以及后面的少年。剛才他們?nèi)齻€都跟我道了謝。
也行吧,給一點也沒什么關(guān)系。
可偏偏這時,我的視線越過他們,看到了遠處的喪尸?;仡^看向另一邊,另一邊也有,兩邊的數(shù)量都不少,我們被包圍了。
如果是我一個人,飛幾根筷子就完事,但旁人在側(cè),我不想暴露。
繼續(xù)用吹火筒嗎?
經(jīng)過剛才那一戰(zhàn),本人胳膊已麻,不想打了。
那就躲。
路邊有的是房子,我隨便找了一間招呼大家一起躲進去。
所有人都知道喪尸會被聲音吸引,一時間倒也無人說話,安靜地等著喪尸群經(jīng)過。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終于沒了動靜,客廳看不見道路盡頭,為了確認喪尸是否走遠,我來到主臥的窗前。
“你們有沒有覺得畫悅殺喪尸的樣子好可怕?”
“有!我看到她笑了!”
“我也看到了,一臉享受的表情,普通人誰會這樣啊。”
“她不會是殺人魔吧?”
“真看不出來,她平時在網(wǎng)上可是溫柔小仙女,現(xiàn)實中居然這么殘忍?!?br>
“而且她好自私,連瓶水都不愿意分給我們?!?br>
“就是,要不是我們看她的視頻買她的風(fēng)鈴,她能賺那么多錢嗎?”
……
噗。
我前腳剛離開,幾個學(xué)生就開始說悄悄話,說是悄悄話,但音量并不低。
“夠了,畫悅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怎么可以這樣說她?”
是王檸葉的聲音。
然后是詭異的安靜。
因為在她說話的同時,我回到客廳,就站在她身后,冷笑地看著他們。有個女生看見我,甚至害怕地抖了一下,仿佛我是比喪尸還要可怕的生物。
有句話倒是沒說錯。
我確實是殺人魔。
只是還沒有實踐。
我不介意現(xiàn)在就嘗試一下。
當然,我肯定不能這么做。
“喪尸已經(jīng)沒了?!?br>
我撂下一句話,便率先開門出去。王檸葉一臉尷尬,從后面追上來向我道歉,說小孩子不懂事,讓我別往心里去。
我突然很好奇:“王老師,你們末世這一個月都是怎么過的?”
她不是很明白我為何這樣問,但也告訴我,從市區(qū)逃出來后,他們在農(nóng)村躲了大半個月,因為沒食物了才來鎮(zhèn)上尋找物資。
我點點頭,這就很好理解了。
“這么說,你們還沒有見識過末世的人心險惡?!?br>
我從車里拿出之前召喚好的一桶水和一袋大米,遞交到她的手上。她先是一臉驚喜,然后是震驚,再之后是受之有愧。
“在末世還想用人性那一套去道德綁架別人,”我上車,搖下車窗,盯著她的眼睛,丟下一個字,“呵?!?br>
這便是嘲笑她那群學(xué)生過于天真的意思了。
說到底就是想讓我分一點物資,沒分到才心生怨懟,并企圖用說小話的方式讓我羞愧,從而把食物雙手奉上。
可末世里人人自危,不搶你的就不錯了,還指望施舍?
若我沒有召喚食物的能力,我絕不會因為對方長得順眼就給東西。就像我明明有藥,卻并沒有拿出來給邢沅療傷。
一群天真的學(xué)生,一個柔弱的女老師,唯一的戰(zhàn)斗力警察還受了傷,這個組合想在末世長久地活下去,難。
發(fā)動汽車時,目光再次掃到那雙清澈的眼睛。
四目相對,我輕嘆。
可惜了這位少年,長得這么干凈好看,跟錯了隊伍。
8
河西鎮(zhèn)醫(yī)院不大,一共就兩棟樓,外加一個兩層小樓。但喪尸卻不少,封閉的圍墻和緊閉的大門讓它們出不去,外面的喪尸也進不來。
我坐在小樓屋頂,一根一根地扔筷子清理廣場上的喪尸,等廣場上的沒了,就唱歌把樓里的引出來,然后繼續(xù)扔筷子。
這個過程十分枯燥,沒人聊天解悶,我一個人發(fā)呆,突然又想起那群學(xué)生形容我的話:殺人魔、殘忍、可怕、說不定真的殺過人……
心里悶悶的。
人們總說,莫須有的言論是刺痛不了你的。
我顯然被刺到了。
雖然知道他們說的不是事實,但是我怕呀,怕總有一天會成為事實。
兩天后,我一共清理287個喪尸,李姨并不在其中。
我直奔她的辦公室,沒人,只有一片狼藉。
不過辦公室以外,她也可能在任何一個房間,我一間一間找過去,包括廁所和雜物間,也辨認過那些被困在房里出不來的喪尸,卻還是沒有她的影子。
算了,找不到就不找了。
至少這一趟也不算白來,藥房里的大部分藥品都被我搜刮帶走,滿滿當當兩個大蛇皮口袋。
離開時路過醫(yī)院門口的小賣部,大門吱啦一聲從里面打開。
“畫悅!”
門內(nèi)出來一人,驚喜地交叫出我的名字。
不是李姨又是誰?
找了半天,原來她在這。
我倆喜出望外地攀談起來,哪怕之前接觸不多,經(jīng)過一場末日災(zāi)難,此時再見也是分外親切。
原來事發(fā)當天,她剛好在小賣部買東西,就順勢躲在里面,靠著里面的物資活了下來。
“我聽見你在唱歌,還不敢確定,剛才從門縫一看,原來真的是你!”她一邊說話一邊向四周張望。
我知道她在看什么。
果然,下一秒她就問道:“陽陽和小蘭呢?怎么就你一個人?你爺爺呢?”
我稍加猶豫,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哥哥和嫂子沒了,爺爺在家里,我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怎么樣?!?br>
“……”
她的笑容瞬間垮下去,再想說話時,眼淚就率先掉下來。我看著實在不忍心,便轉(zhuǎn)移話題,讓她收拾收拾跟我走。
她背過身去抹了一把淚,又轉(zhuǎn)回來強顏歡笑,讓我先去車上等她,她留下來看看店里有沒有需要的東西,能帶的都帶上。
這便是想一個人靜靜了。
我自然答應(yīng)。
可我怎么也沒想到,就在我把藥品放進車上,返回來接她,這前后不過兩分鐘的功夫,李姨就成了喪尸嘴里的一道食物。
她腹部大開,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的一只喪尸正趴在上面啃食她的內(nèi)臟,血液將她的白衣大褂染作刺目的殷紅。
我簡直要崩潰。
有時候變故就是這么突然,讓人猝不及防,早知道剛剛就帶她一起走了!
我解決喪尸,跪下去查看她的情況,只剩最后一口氣,兩分鐘內(nèi)必定會變異成喪尸。
她抬手將我抓住,口中是血,眼中是淚,掙扎著說出最后的遺愿:“能不能幫我去看看,郁忠還活著沒有?死了就算了,如果還活著,就給他帶句話?!?br>
我一時愣在原地。
郁忠是李姨的前夫。
兩人本是青梅竹馬,感情甚篤,直到九年前,郁忠主動坦白他愛上了別人,之后倆人和平離婚,郁忠娶了新妻并搬去市里。李姨獨自撫養(yǎng)嫂子長大,一直單身到現(xiàn)在。
彌留之際還記掛著負心漢,這是我沒想到的。
在我印象中,李姨是個溫柔且堅定的女人,對事業(yè)一絲不茍,嫂子也無疑是個孝順的好女兒。實力詮釋什么叫沒了男人,老娘只會活得更精彩。
我一直很欽佩她。
更別說她對我和爺爺也十分關(guān)懷,每年都幫我安排爺爺去醫(yī)院體檢,還教我如何搭配飲食才能讓老人吃得更健康,可以說比我還注重家人的健康。
我心里是感激她的。
可是讓我去找郁忠,這無疑又是為難的。
郁忠一家住在市里一個很大的小區(qū),旁邊是火車站和購物廣場,隔兩條街是A市第一中學(xué)……總之全是人流量大的地方,喪尸得多成什么樣啊。
除非我瘋了,才上趕著去給喪尸送口糧。
可看著李姨身上亂七八糟的傷口,被喪尸撕咬感覺我再熟悉不過,是真的痛。而她居然強撐著抓著我不放,將這般卑微的請求送入我耳中,若我不答應(yīng),她便死不瞑目。
愛一個人,到底是什么心情,才能做到這種地步?
我不理解。
但終究還是心軟,鄭重地承諾道:“我答應(yīng)你。”
聞言,李姨這才放開我的手,心滿意足地倒回地上,我拿出筷子想給她一個痛快,她笑著跟我說謝謝,而后永久地沉睡過去。
9
愉塆鎮(zhèn)背靠韓山,韓山腳下是寒冰河,河面被大雨砸得坑坑洼洼。陰沉的空氣里,連雨水都是一股腐臭味。
因為雨霧朦朧,路邊的喪尸看上去更像惡鬼幽靈,聽見汽車經(jīng)過,紛紛朝我追來,沒幾步又被遠遠甩開。
上次跟爺爺聯(lián)系還是末日第一天,路上我已經(jīng)想好,先回去確認他是否安好,再進城去完成李姨的囑托。
好不容易到了家門口,卻遠遠看見爺爺跑出來,后面有一群男人在追他,為首的胡子男一腳將他踹進水洼,還用槍指他腦袋。
“跑啊!老子看你往哪兒跑!”
沒想到正好碰見一群喪尸哇哇地往前撲,幾人這才放棄,一秒退回屋里。爺爺也不敢停留,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卻因為腳滑再次摔進水里。沒有一個人扶他。
我一面開心爺爺還活著,一面被這一幕激怒。
一轟油門,直接沖上去撞飛幾只喪尸,踹開車門拎著吹火筒下車,挨個爆頭。
爺爺看見我頓時驚喜交加,而我卻看到他身上沾滿稀泥,膝蓋磕破了,人瘦脫相了,皺紋也比以前更深了,臉上有被人打過的痕跡,大雨傾盆,澆得他眼睛都快睜不開。
他一生都是受人尊敬的老師,什么時候這樣狼狽過。
我小心翼翼將他扶到車上坐好,用一次性洗面巾幫他擦臉,“沒事了,爺爺,我回來了?!?br>
老頭非常開心:“嗯,回來就好,回來就好?!?br>
他轉(zhuǎn)頭看向后座,卻只看到滿滿當當?shù)奈镔Y,沒有別人,握著我的手驟然加重力道,再轉(zhuǎn)回來時,連嘴唇都是顫抖的。
對,我是一個人回來的。
我含淚默認。
他瞬間陷入巨大的痛苦,眼淚刷一下子就掉下來。
“你的衣服濕了,擦一下吧?!蔽疫f給他一條毛巾,卻被爺爺推開,他雙手捂臉,失聲痛哭。
我默默地關(guān)上車門,留他獨自在里面。
然后轉(zhuǎn)身,抬眸,眼神突變,看著前院的鐵門,蹬地,蓄力,一腳踹飛,伴隨一陣巨大的響動。
“我操你丫的,誰啊?!”
屋里的人齊刷刷地全都跑出來,待看清楚是個女人后,又換上猥瑣的表情:“我靠,老子今天什么運氣,剛跑一個又來一個更辣的!”
胡子男說著就要上手來摸我。
他們?nèi)藬?shù)不多,也就十個左右,但胡子男手里有槍。我不能輕舉妄動,便朝著他甜甜地笑。
他果然卸下防備,左手抵在車上,右手用槍桿抬起我的下巴:“喲,挺上道啊美女?”
強烈的口臭差點沒給我熏過去,看看那滿口大黃牙,也不知道多久沒刷牙了。
不過想來也是,末世之后的水源被污染,連喝得水都不多,刷牙更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我屏住呼吸,假意挽住他的脖子,曖昧地盯著他的眼睛,卻快速地說了一句:“我要筷子?!?br>
“什么?”
他剛要詫異,下一秒瞳孔驟然放大,捂著脖子滿臉驚恐地看著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一個女人干掉了。
尸體軟軟地倒下,而脖子上赫然是一根金屬筷子。
我捻著指尖的血跡,湊在鼻端使勁兒地聞,鼻腔瞬間得到拯救:真他媽好聞。
第一次殺人,輕輕松松,不過如此。
血脈中,沉睡的嗜殺因子開始蘇醒,我此刻通體舒暢,無論身體還是心靈,都分外滿足。
只可惜還沒聞夠,那血跡就被雨水沖刷而去。
不過沒關(guān)系,剩下的幾個男人看到這一幕,全部都怒氣沖沖地沖向我,試圖為胡子男報仇——這么多鮮血上趕著讓我收割,從誰開始比較好呢?
想著這個問題,活了二十二年的我,第二次發(fā)自真心地笑了。
上一次,是爸媽去世的時候。
熊熊火光照亮半個天際,火海中掙扎的人影,撕心裂肺的慘叫,人肉燒焦的味道……都那樣鮮明地刺激著我的感官。
畫陽在旁邊痛呼吶喊,爺爺癱在地上幾近暈厥。
唯有我,不哭反笑。
沒人知道,那晚的我不是因為害怕電影里的喪尸而睡不著覺,是因為太喜歡,興奮得睡不著覺。
六歲的我第一次深刻地意識到,自己是個怪物。
我痛恨自己居然還笑得出來。
從那以后我便把怪物封鎖,死死地壓制,不展露一絲一毫,然后當了十幾年的溫柔善良小仙女。
一朝釋放,便收割十條人命。
輪到最后一人時,我已經(jīng)完全殺了紅眼,哪怕對方早已咽氣,筷子還是一下接一下扎個不停,直到手上脫力,才趴在尸體上嚎啕大哭。
遲到16年的眼淚,終于在此刻爆發(fā)。
為了被我害死的家人,也為了到頭來還是免不了淪為怪物的我自己。
……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于停止哭泣。
爺爺不知道在身后看了多久,目光復(fù)雜。
我抬頭,看到一只白色的雨傘,花樣是一株向日葵,我認得,這是我的傘,平時就放在玄關(guān)處的傘架上。
圣潔而溫暖,是我當初選擇它的理由。
執(zhí)傘人是一位少年,我也認得,是前幾天被我從天臺上救下的那一個。
他全身濕透,左胳膊有一片丑陋的傷疤,像是被人活生生刮去一塊肉,白凈的衣服不再白凈,全是血污。
只有一雙眼睛清澈如初,黑亮的瞳仁像是引人跳進去的深淵。
“啊?!?br>
心臟發(fā)出感嘆。
再次見面,我還是被他干凈的氣質(zhì)所驚艷。原來真的有人長得不妖不媚,卻一眼就能將人攝魂奪魄。
相由心生。
如果走在街上,我就會狠狠地羨慕一些路人,那些或朝氣陽光,或靜美溫和,總之沒有一絲陰霾的路人。
不像我,再怎么努力也除不去眼底的戾氣。因為自己不曾擁有,所以格外欣賞一些干凈純粹的東西,尤其是人。
他以慘烈的末世為背景,以我罪惡的現(xiàn)場為對照。
卻依舊白得發(fā)光,眼神中的關(guān)切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恰如頭上這把傘。也不知他站在這里為我撐了多久的傘。
我站起來,把傘推到他的頭上:“送你了?!?br>
不等他反應(yīng),就顧自轉(zhuǎn)身去攙扶爺爺進屋。少年站在原地,有些無措。
“進來把門鎖上?!?br>
聽到我的準許,他這才松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跟進了屋。
我和爺爺各自在房間換好干爽的衣服,期間那少年一直站在客廳角落,雙手緊緊地捏在一起,是一種局促不安的姿態(tài)。
像只渾身濕透的流浪貓,第一次被主人領(lǐng)進門,一動也不敢動。
怪惹人憐愛的。
我從畫陽的衣柜翻出一件白體恤和一根牛仔褲給他。
“給我的?”
“嗯。”
他受寵若驚,道謝后進了畫陽的房間,再出來時,恍惚間還以為是畫陽出現(xiàn),惹得爺爺又是一陣傷感,趕緊用袖口擦了擦眼睛。
我靠在沙發(fā)上,眼神示意他坐到我前面來。
“你怎么在這?”
他兩腿并攏,坐相十分乖巧:“你走后沒多久,我們又遇到喪尸,有兩個同學(xué)被咬,因為動靜太大招來了一伙人,他們解決了喪尸,本以為是來幫助我們的,沒想到卻把我們抓了起來,然后……”
他下意識捂住手臂上的傷疤,似乎想起一些可怕的事。
“他們喪心病狂,居然……我們想逃,可沒走多遠就被發(fā)現(xiàn)了,兩個同學(xué)被當場打死,只有我是活著被抓回來的,王老師和沅哥逃了出去,他們分了一半人去追,約定今晚在這里匯合?!?br>
雖然沒有明說,但我看著他的傷口,不難猜到他們遭遇了什么。
末世食物短缺,即便有,也被人掃蕩一空藏了起來。在極端饑餓的情況下,人類往往會把目標定在同類身上——同類的肉也是肉,不是嗎?
不僅如此,王檸葉還是個大美人,加上兩個細皮嫩肉的女高中生,而歹徒全是一群五大三粗的老爺們,她們會遭遇什么,也不言而喻。
少年身上只有這一處傷口,說明他不是第一個遭殃的,其他人只會比他更慘。
爺爺顯然也猜到一些,他心軟地摸了摸少年的頭,安慰道:“孩子,你受苦了。”
對陌生人,我沒什么同情心,但爺爺差點也落入歹徒之手,如果我晚回來一步,后果不堪設(shè)想。
“從河西鎮(zhèn)到這里,明明是往城市的方向,喪尸會越來越多,歹徒為什么會選擇這個路線?”
“被喪尸潮逼過來的,他們聽說省城那邊有安全基地,本想順著高速公路前進,沒想到路上全是喪尸?!?br>
喪尸潮?!
我目光一凜,急忙追問:“喪尸潮離這有多遠?”
“嗯……我們天亮?xí)r在松山那邊遇到,半小時后在洞天隧道甩掉的?!?br>
完了。
這么說,愉塆鎮(zhèn)岌岌可危,如果不改變方向,喪尸潮很快就會移動到這里。
至于另一半歹徒會不會在天黑之前趕到我家,我完全不放在心上。
我來到窗前,眺望遠處的韓山。
小時候我們家住在山頂,老宅被燒后,為了生活便捷這才搬到山下居住。
如今山下不安全,山頂反而成了好去處:韓山陡峭,除非被吸引,喪尸一般不會往高處爬。
“爺爺,收拾東西,我們上山!”
鄰居家有一戶爺爺奶奶至今住在上面,我打算去投奔他們。
10
我扶著爺爺上車時,少年在身后給我倆撐傘,繞到駕駛座這邊,少年還在為我撐傘,回頭看到他淋濕的肩膀:“行了,你也快走吧?!?br>
他面露詫異:“我不跟你一起走嗎?”
我:“說什么呢,我跟你又不熟?”
不能因為你長得好看就賴上我吧?
看看我這滿滿當當一車的物資,我除了自己跟爺爺,根本就沒有預(yù)留多余的位置,從一開始就沒有接納陌生人的打算。
在喪尸小說和電影里,主角都喜歡收隊友,可我不喜歡。團隊的力量固然強大,但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比你弱的可能是拖油瓶,比你強的可能會搶物資,遇到危險說不定還把你推出去擋喪尸。
少年的眼神很受傷。
我才不管他楚楚可憐的模樣,無情地關(guān)上了車門。
然而這一舉動卻引發(fā)爺爺?shù)牟粷M,汽車剛起步,他就嚷嚷著停車:“你怎么能拋棄一個孩子?”
“拋棄?我們跟他本來就不熟吧?”
“那也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那兒啊?!?br>
丟在那兒又怎么了。我理所當然地回答:“他不跟我們又不是活不了,我為什么要帶上一個累贅?”
“……”
爺爺不說話了。
我以為話題就此揭過,不料幾分鐘后,他突然冷冷地來上一句:“你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一頭霧水。
“你以前多善良啊,遇到乞丐會捐錢,遇到流浪動物會聯(lián)系救助站……你再看看你現(xiàn)在,殺人不眨眼,明知道喪尸要來卻見死不救,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殘忍無情?”
“……”
行吧,我算是聽懂了。
果然還是介意我剛才殺掉那群歹徒啊??扇绻也粴⑺麄?,難道等著他們來殺我們嗎?
而且我只是不想陌生人同路,怎么就成了見死不救了?喪尸潮還沒來,那少年有手有腳能跑會躲,又不是只有跟著我們才能活下去。
想到這里,我也開始委屈動怒。
“畫建成老師?!?br>
我的語氣比他更冷:“您忘了嗎?您孫女體內(nèi)有87%的反社會人格,善良不是我本性,那是您教的。殘忍無情才是我原本的模樣,你明明比誰都認定遲早會有這么一天?!?br>
那年大火,面對親人離世我一滴眼淚未掉,爺爺有所懷疑,便帶我去做了人格測試。當測試結(jié)果出來后,他對我的管教瞬間比之前嚴格數(shù)百倍,連一只螞蟻都不準踩死。
他教會我是非黑白,正義和善良,卻又一直防著我。
家里的小貓把我抓傷,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小貓就被一把撈走,仿佛下一秒我就要對小貓不利。
鄰居小孩想要我的玩具刀,我遞出去的動作被誤以為要給人來上一刀,趕緊拽著我回家。
諸如此類的事情,太多了。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用87%的絕對優(yōu)勢去壓制區(qū)區(qū)13%,或許能壓制一時,但絕對壓不了一世,說不定哪天就爆發(fā)了,對吧?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那么難受地壓抑本性,那么努力地學(xué)習(xí)善良,如果末世不來,我真能當一輩子的小仙女,卻始終不能讓你放心,付出的努力從未得到肯定,我不沮喪嗎?我不難過嗎?”
聽完這番控訴,爺爺一時怔在原地。
空氣仿佛凝滯。
我扭過頭去不看他,視線在后視鏡上隨意一瞥,卻看到驚訝的一幕:那少年不知從何處搞來一輛自行車,就在我車屁股后面狂追。
碩大的雨點拍打著腦門,衣擺被吹出風(fēng)的形狀,褲管被泥水濺濕濺臟,他卻不管不顧,目光堅毅地只盯著前方。
瘋了吧。
自行車怎么可能追得上汽車?
有這功夫還不如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我此刻正在氣頭上,可不想停下來等他,反手就是一個加速,冷眼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遠。
車輪突然打滑,他連人帶車摔在地上,大概是因為疲累,他沒有站起來,而是癱坐在地上大口喘氣,面朝我離開的方向,一臉絕望。
眼看他就要徹底消失在后視鏡里,我卻猛地一個剎車,輪胎和路面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伴隨一股燒焦的濃煙。
順手攔住身體前傾的爺爺,再湊近觀察少年身后更遠的地方,那里有許多密密麻麻的黑點,還會移動——不是喪尸,又是什么?
這喪尸潮來得也太快了。
少年還在原地,如果不等他,他很快就會被吞沒。
無奈之下,我只能倒車回去,不情不愿地接納這個隊友,搖下車窗丟出兩個字:“上車?!?br>
他一臉的不敢相信,愣了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急忙站起來拉開車門,卻頓住了。
“這,滿了?!?br>
他看著我,一臉無辜。
我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副駕駛,能不能快點?”
他被我兇住,一路小跑繞到另一邊上車。爺爺非常開心,主動讓出一半的座位。
眼看后視鏡里的黑點近了不少,不等他坐穩(wěn),我直接一腳油門,絕塵而去。
少年的身上濕噠噠地滴著水,他盡量用手接在掌心,卻依然打濕了座椅,白凈的臉頰染上一抹羞愧的紅色。
我自認沒做錯什么,卻莫名有種欺負了他的感覺。
我剛才,語氣是不是太沖了?畢竟惹我生氣的又不是他。
想到這里,我瞪了一眼爺爺,都怪你。
但爺爺絲毫沒有接收到我的眼神,他一心翻找毛巾,想給少年擦一擦。可惜翻了半天也沒翻到,最后還是我看不下去,反手就拽出一根遞過去:“給。”
爺爺投給我一個贊許的眼神:就是,這才對嘛。
我看都懶得看。
“謝謝姐姐?!?br>
少年誠惶誠恐地接過去,他指尖微涼,我肌膚溫?zé)?,相觸的瞬間又如觸電般彈開。
“你叫我什么?”
“姐,姐姐……你不喜歡嗎?那要不然,我換一個?”
“算了,就這樣吧。”
稱呼無所謂,只是聲音太軟了,受不了。像是用畫陽以前教我的撫摸小貓的手法,輕輕揉捏著心臟。
我不再跟他說話,摒棄雜念專心開車。倒是爺爺跟他嘮了起來:“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蘇鹽,爺爺?!?br>
“哪個yan?”
“食鹽的鹽。”
蘇鹽。
我默默在心里復(fù)念一遍,干凈清冷的感覺,倒是人如其名。
大雨已然停歇,距離韓山已經(jīng)不遠,這條路通往山頂只上不下,我必須用最快的速度往前,以確保消失在喪尸的視野,它們看不見我們上山,就不會尾隨我們上去。
可臨到山前,好運氣卻并不站在我們這邊。
一條山體滑坡留下的巨大溝槽,從山頂一直延續(xù)到谷底,正好把盤山公路一節(jié)一節(jié)通通破壞。
“……”
就,前路不通,后有追尸,這情況怎么看怎么要完。
11
下車,爬山吧!
我在一秒內(nèi)做出決定,從車里拿出幾個黑色應(yīng)急逃生包,這是我事先裝好的,里面必要的生存物品全都有,遇到這種不得不棄車而逃的情況,背上黑包直接就可以走。
爺爺和蘇鹽都很疑惑,路都垮了還上山干什么?萬一遇到二次滑坡就不好了,不如在山下找個地方歇腳。
“不行,后面那么大一堆喪尸,只有上山才能安全。”
“什么?”
“喪尸?”
兩人同時出聲,同時回頭張望,沒看到喪尸的身影,又同時松一口氣。
顯然他倆誰都不知道喪尸潮已經(jīng)逼近。但爺爺沒看到就算了,蘇鹽居然也不知道?
我疑惑:“你不是為了躲避喪尸才追車的嗎?”
他搖頭否認:“我只是想跟著你?!?br>
看似隨意的一句話,卻是自然表露的真實想法。我耳朵一熱,那語氣似乎可以理解為:就是單純想和你在一起。
不怪我神經(jīng)敏感,這小孩看我的眼神實在算不上純潔。
難道因為我救他幾次,就對我有了濾鏡?
或許吧。
當務(wù)之急還是逃命要緊,眼看天色漸暗,野山林本來就不好爬,一會兒全黑了就更不好爬。
爬到半山腰,透過樹葉眺望遠方,可以看到喪尸大軍朝著這邊前進,在尸群前面兩公里處,有七八個黑影。
不等我看清是人還是喪尸,前面的爺爺突然腳下一滑,我下意識伸手去接,結(jié)果自己也沒站穩(wěn),就在我以為要摔跤時,后背撞入一個結(jié)實的胸膛,胳膊被人攥進手里,回過頭,額頭擦過某人的鼻尖。
蘇鹽在身后扶住了我,我順勢扶穩(wěn)了爺爺。
“謝謝?!?br>
頭皮發(fā)麻,因為不習(xí)慣跟不熟的人產(chǎn)生肢體接觸,我趕緊把胳膊從他手里抽出來。
一路無話。
到達山頂時,天已經(jīng)完全大黑,伸手不見五指,必須借助手機的光亮才能前進,但也只能把亮度調(diào)整到最低,否則光線太強可能會引來喪尸。
順著記憶里的小路,路過兩戶并排的遺址,那是以前我們家和畫陽家的房子,可惜現(xiàn)在看不清楚。
這里原本高低錯落地住了幾戶家人,當年我們家搬走后,鄰居們也陸陸續(xù)續(xù)搬走了。只有胡家的爺爺奶奶一輩子無兒無女,至今還愿意呆在這山頂,守著祖?zhèn)鞯睦戏孔印?br>
走到近前,剛推門就是一股撲面而來的腐臭味,捂著鼻子來到臥室,在床上發(fā)現(xiàn)兩位老人攜手的尸體,看樣子已經(jīng)去世有一段時間了。
“去把倆人埋了吧?!?br>
對這種情況,爺爺是不可能袖手旁邊的。
我沒說話,用床單把尸體裹著背到屋外,放在足夠遠聞不到臭味的地方就不管了,因為不想體力浪費在挖坑上。
爺爺見我這么快就返回,猜到我沒有埋人,無奈地數(shù)落我兩句,倒也沒舍得說重話,大概是體諒我爬山爬累了。
蘇鹽在廚房搜索一圈,回來告訴我一個壞消息:“姐姐,沒搜到食物,水也是渾濁的,不能喝。”
哦,看來二老是活活餓死的。
蘇鹽滿臉失望,爺爺捏著他的肩膀:“沒事,我從家里帶了面條和兩瓶水,一會兒煮面吃?!?br>
“不用了?!?br>
我關(guān)上大門,遮住窗戶,打開手電筒功能后把手機放置在高處,屋內(nèi)頓時亮堂起來。
招呼兩人到桌前坐下,按照爺爺?shù)南埠媒o他點了幾個菜:梅菜扣肉,麻婆豆腐和臊子蒸蛋。
又給自己點了紅燒排骨,涼拌茄條和素菜煎蛋湯。
一瞬間,食物的香氣充滿整個屋子,將殘留的腐臭壓下去一大半。
兩人驚地差點跳起來,就跟見鬼一樣看著我。
“應(yīng)該是異能,不用大驚小怪,”我平平淡淡地解釋,“我看小說里都是這么寫的,末世來臨后一部分人會覺醒超能力,我應(yīng)該就是這種情況,”
“可是,可是這也……”
話是這么說,爺爺還是緩了好久才接受,但事實已經(jīng)擺在眼前,他很快就高高興興吃了起來。
畢竟連喪尸這種東西都能出現(xiàn),異能也不算什么了。
蘇鹽是年輕人,接受能力更強,此刻正用星星眼看著我,仿佛我是什么神仙大佬,讓他特別崇拜。
我性子再冷,也被這樣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主動問他:“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嗎?”
“什么都可以?!?br>
“那我要菠蘿咕嚕蝦!酸湯肥牛!咖喱牛腩!可樂雞翅……”
我:“……這么多,你吃的完嗎?”
到底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孩,一說到好吃的,笑容藏都藏不住,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白牙,和之前小心翼翼生怕惹我不快的模樣完全不同,現(xiàn)在才放開了一點。
被他的好心情感染,我也不豪氣一回,把他想吃的想喝的統(tǒng)統(tǒng)都召喚出來,還附加兩個素菜,注重營養(yǎng)均衡。
看著這滿滿當當?shù)囊淮笞雷?,他后知后覺自己點得有點多,都不敢下筷子了。
“吃吧,吃不完也沒事,我們浪費得起?!蔽艺Z氣溫和地說。
既然已經(jīng)接受這個隊友,態(tài)度自然不該再冷淡。
雖然光線昏暗,但還是看到少年的眼中閃過錯愕,很快臉上就浮現(xiàn)一抹熟悉的紅,乖乖巧巧地回了一個“好”字就不再與我對視,大口大口地開始扒飯。
“你正在長身體,多吃一點也沒關(guān)系,不用害羞。”
“就是,多吃點,別不好意思,”爺爺接過我的話,他平時胃口小,此刻卻也吃了兩大碗白米飯,“沒想到在末世還能吃到一頓正兒八經(jīng)的飯,悅悅,你這異能還真是不錯!”
我點頭,深以為然。
末世剛來的時候,我還是害怕的,不知道該怎么活下去,但自從有了這個異能,生活就有了底氣。
吃到一半時,少年的臉上掉下一顆反光的東西。湊近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家伙兩眼通紅,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居然哭了?
我:???
看來末世一個月,這孩子真是餓壞了啊。好不容易吃頓飯,可不得哭一哭。
我悄悄摸向褲兜,拿出一包便捷衛(wèi)生紙,可來不及遞給他,爺爺就搶先站起來繞到他身邊坐下。
“怎么了,怎么還哭上了?”
“沒事的……爺爺……我就是……太感動了?!?br>
“瞧你這孩子,一頓飯有什么好感動的。”
“就是,一頓飯而已,姐姐我最不缺這東西,以后想吃多少吃多少?!?br>
這小模樣眼淚花花可憐兮兮的,我看著都心疼。
“不是……不是飯感動的……”他認認真真地看著我,“是……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有人對我這么好。”
好?
我這也不算好吧?對我來說,飯菜不過是隨口就能叫來的東西,不管給多少都不會心疼。
真正對一個人好,應(yīng)該是舍得把自己缺少的東西給他。
我這頂多就是順帶——總不能我和爺爺大吃大喝,卻讓他在旁邊干看著吧?
正想著,無意間聳了聳鼻子,空氣里的尸臭似乎濃了一些。
“噓!”我按住少年的手,“別哭了,安靜?!?br>
他立刻閉嘴,雖然本來就沒有哭出聲。
仔細聆聽外面的動靜,不是很清楚,關(guān)掉手機燈光,輕手輕腳地來到屋外,尸臭果然比之前濃郁許多,嘶吼的聲音也比之前更大,難道是山下的喪尸越來越多的緣故?
爺爺跟在我后面:“怎么了?”
“不對勁。”
我再往前走了幾步,閉上眼睛仔細分辨,隱約聽見四周的山林傳來不同尋常的聲響,似乎有人穿行其間,踩響了腳下的枯枝爛葉。
可是不應(yīng)該啊,沒有受到吸引,喪尸怎么可能會上山?
除非……是我剛剛看到的那七八個黑影。
“蘇鹽,你當時是不是說過,那群歹徒分出一半,追王檸葉去了?”
“對。”
“大概七八個人?”
“對?!?br>
人數(shù)也對上了,應(yīng)該就是那群人。
他們不會也逃上山吧?萬一把喪尸引上來,為了尋求庇護,他們一定會躲進這間房子,到時候這房子就是喪尸群攻擊的對象。也就是說,我們不能再呆在這里。
但山頂總共就這么點大,除了這房子,還能躲去哪?樹上嗎?
不,還有一棟建筑可以把喪尸攔在外面。
那就是豬圈。
豬圈修在斜對面,跟房子隔了一段距離,圈里的豬早就被吃掉,此刻空空蕩蕩。外面月光太亮,反而顯得豬圈里漆黑一片。
我們各自背上自己的背包,躲進去后又搬來幾塊長木板搭在頭頂,徹底掩蓋住身形,只要看不見聽不見,就不會被發(fā)現(xiàn)。
圈墻是牢固的木板橫著架在一起的,除非受到巨大的沖撞,一般還是挺牢固的。透過板與板之間的縫隙,我們緊張地觀察著外面。
說起來……我跟豬圈,這是什么孽緣。
大概十分鐘后,一群人影急匆匆地進了對面的房子——我果然沒有料錯。
他們緊閉大門,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響,我們蹲在豬圈,同樣連大氣也不敢喘。
不多時,一只搖搖晃晃的身影朝豬圈走來,憑著蹣跚的步伐,我判定那是一只喪尸。
在他靠近豬圈的那一刻,我毫不猶豫飛出一根筷子,刺穿木板,精準爆頭。
然而下一秒,幾滴血珠穿過縫隙濺到我的臉上,我就知道我錯了。
溫?zé)岬?,帶著甜腥香味的,和喪尸那粘稠惡臭的腐血不同,是活人的鮮血。
“……”
這真是意外。
我下意識看向爺爺?shù)姆较?,伴隨一種干完壞事的心虛。
雖然看不見表情,但爺爺并沒有說什么,應(yīng)該沒有發(fā)現(xiàn)?
我借著月光查看那人的情況,筷子從耳后插入,從另一端的太陽穴出來,可以說死的不能再死了。他雙眼瞪大,眼里全是死前的驚恐,在月光下格外滲人。
哎。
我心里嘆氣:抱歉,下輩子投個好胎吧。
“庫哧——”
又是一陣皮肉被利刃所傷的聲音。
定睛一看,只見前方有個男人拎著一把刀,腳下也是一具尸體緩緩倒下,脖子被削斷,只剩一小部分還連著,腦袋詭異地歪向一邊。
男人蹲下去查看:“我去,居然是個人?老子還以為喪尸呢!”
嗯……很顯然,這是一個跟我犯了同樣錯誤的人。
他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起身后徑直奔向?qū)γ娴姆孔?,敲了敲門,又說了幾句什么,很快就被開門放了進去。
我微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氣。
看吧,沒看清楚真不是我的問題,換做別人也一樣。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外面一直沒動靜,我腿蹲麻了,再也顧不上嫌棄豬圈里的骯臟,干脆一屁股坐下來,靠著墻面閉目養(yǎng)神。
又過了兩個小時,兩只眼皮開始打架,心想這么久都沒動靜,喪尸肯定沒有被引上來。
于是放松心神,直接睡了過去。
夢里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和周遭濃臭的空氣形成鮮明的對比,忍不住湊近使勁地聞了聞,可這香味居然還會跑,我心生不滿,強行掰過來繼續(xù)聞。
嗯,真不錯。
就在這時,我發(fā)現(xiàn)手上的觸感不對,好像是一個人的脖子,拇指無意識地摩挲兩下,還有喉結(jié)……
我靠?!
我猛地睜開眼睛,雖然看不見什么,但通過觸感不難發(fā)現(xiàn),我靠在蘇鹽的懷里,正逮著他的脖子,像個老流氓一樣瘋狂地嗅。
我……我可沒想調(diào)戲小男生啊。
一秒分開。
“怎么了?”
我的動作碰醒了爺爺。
“沒什么。”
我平靜地回復(fù)。
心臟的跳動卻并不平靜。
“哦?!?br>
見無事發(fā)生,爺爺很快又睡了過去。
我把手機藏在包里,迅速點亮又熄滅,瞥了一眼時間,凌晨一點半,這么晚了,看來喪尸確實沒有上來。
“我們先在這里將就一晚,明天看情況再說。”
“好。”
“剛剛我先睡的,這次你睡吧,我守夜?!?br>
“好?!?br>
少年乖乖應(yīng)了,他確實很困,不一會就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我以為他睡著,心里那點別扭漸漸淡去:當事人都沒說什么,我緊張個什么勁兒?
不過,他身上真是香的嗎?
湊過去再聞一下,沒什么味道啊。
難道是不夠近?
正當我糾結(jié)要不要再湊近一點時,衣袖突然被人扯了扯,嚇得我方寸大亂,張口就想狡辯“我不是我沒有我沒打算趁你睡著吃你豆腐哦……”
卻聽他的呼吸驟然慌亂,語氣十分害怕:“姐姐,我們沒吃完的飯菜還在桌上……”
12
第二天一早,那群歹徒果然開始搜山,包括豬圈。
好在我們早已有所警覺,躲到了以前老家儲存紅薯的地窖里,洞口用草木做了遮擋。
當然躲起來不是因為怕他們,恰恰相反,我不想跟任何人產(chǎn)生沖突,尤其像這種壞人,我怕我會殺了他們。
歹徒搜了半天沒找到人,只能暫時作罷。
我和爺爺一直決定盡量不露面,等喪尸潮一過,咱們就下山。蘇鹽表示沒意見,雖然我并沒有問他。
只可惜,該來的還是會來,想躲的多也躲不掉。
爺爺想上廁所,我隨他一起出了地窖,蘇鹽不想一個人留在洞里,也黏著我一起。
外面沒人,爺爺進了草叢。
我余光一瞥,看到豬圈外的兩具尸體,走過去查看,發(fā)現(xiàn)昨夜被我誤殺的是個陌生人,可能跟歹徒是一伙的。而歹徒誤殺的那人,卻是之前那個叫邢沅的帥警察。
他在這里,那王檸葉呢?
就在這時,我聽見屋內(nèi)傳來一陣猥瑣的笑聲,讓人感到生理性的不適。
蘇鹽瞬間煞白了臉色,他顯然知道這笑聲意味著什么。
“幫我看好爺爺,在原地等我回來。”
“不要,”他猛地抓住我,全身都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眼底涌出一股淚意,“別去?!?br>
我拍拍他的手,安撫道:“放心,我不會有事?!?br>
就算有事,也不會是我。
說罷我掰開他的手,悄無聲息地向木屋移動,來到傳出笑聲的房間外,離得越近越能聽清,除了笑聲,還有一個女生發(fā)出非常痛苦的聲音。
這扇窗戶并沒有遮擋嚴實,我找到一個小縫看清屋內(nèi)的景象。
果然是王檸葉。
我還記得上次見她,溫柔大方,眼神靈動,美得文靜又張揚,像一株白色的牡丹。那是真正的仙女,人美心也善。
我當時就想,她即便不是富貴人家的小姐,也該是從小受盡寵愛長大的,比如邢沅,他看向王檸葉的眼神十分溫柔,當她過獨木橋時,他比誰都緊張。
但現(xiàn)在,邢沅曝尸荒野,王檸葉眼角含淚,絕望地看著天花板,承受一個又一個男人的踐踏。
明明早就知道,喪尸的到來僅僅只是開端,法律崩壞,人心盡惡,才是真正的末世。
明明早就清楚,漂亮的女孩子在末世往往會遭遇什么。
明明跟王檸葉不熟,而且我一向討厭管陌生人的閑事。
可親眼目睹這一切,我還是憤怒。
我夢寐以求都成不了的仙女,卻被玷污。
這一次,
我不再壓抑自己。
踹向墻壁時,腿骨傳來劇痛,竟是硬生生將墻板從中踹斷,屋內(nèi)的七八只腦袋齊刷刷地轉(zhuǎn)向我,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在原地。
上方的木板掉下,我閃身躲過,順勢竄入屋內(nèi),不給對方任何反應(yīng)的時間,就近抓住一人,伸手便是一根筷子將其手掌釘在枕邊。
王檸葉眼睜睜看著那血花與床單上的紅花合二為一,目光移向我,又是驚喜又是懵逼,竟是沒想到會有人來救她,而且還是個女生。
在她愣神時,我扯下蚊帳將她從頭蓋到尾,同時將她身上的那人一腳踹飛。
霎時間,所有人從驚懼中回神,兇神惡煞地沖向我,亂打亂抓。
打架什么的,我沒學(xué)過,沒有招式,全是感情,逮住誰就插誰:膝蓋,大腿,手心,手腕,手肘……專挑這些很痛,但又不致命的部位。
期間,我聽見爺爺喊我住手,回頭看時,他不知何時已來到近前。
動作遲疑一瞬,殷紅的視線有所褪色。
“小心!”
“砰!”
少年的嘶吼和利落的槍聲同時響起。
“砰!”
又是一槍。
我左肩連中兩搶,卻是同一位置,后面那顆子彈硬生生將前一顆頂了出去。
“姐姐!”
“悅悅!”
“別過來!”
開槍的是一個胖子,或許是因為恐懼,這么近的距離居然也沒打中我的心臟或是腦袋,也不知該嘲笑他廢物還是該慶幸我運氣好。
在他開第三槍之前,手臂已經(jīng)被我的筷子洞穿,槍支應(yīng)聲落地。
“姐姐,你沒事吧!”
蘇鹽立刻趕到我的身邊,手伸到半空準備來扶,卻被我一個眼神制止。
爺爺看著我的傷口,心疼到一秒落淚。
可我避開他的眼神,只看向胖子,然后抬起手,一根尖銳的金屬筷子出現(xiàn)在手心,泛著冷冽的殺氣。在胖子恐懼的眼神中,我朝著他步步逼近。
爺爺攔住我:“悅悅,不要殺人?!?br>
“放心,我不殺?!?br>
我淡淡地回復(fù),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朝著胖子繼續(xù)逼近??蔂敔斠琅f攔著我,他知道此刻的我有多危險,不殺人的意思,就等于會讓人生不如死。
“讓開。”
我從小到大第一次忤逆他的意愿,這讓一向慈眉善目的爺爺也帶上明顯的怒色:“悅悅,聽話!”
他寸步不讓,可我只覺得煩躁。
體內(nèi)的每一處細胞都在叫囂著想要見血,雖然留著這群人的狗命,但我已經(jīng)想好對應(yīng)的懲罰。眼看他們失去反抗之力,被釘在墻上或是地上動彈不得,可以任我宰割,接下來就是最興奮的一步,可爺爺卻偏偏不讓。
就像一篇小說的情節(jié)發(fā)展到高潮,卻被勒令不準寫某些內(nèi)容一樣難受。
“讓開!”我咬牙切齒。
“不讓!你把筷子收起來!”爺爺疾言厲色。
對峙一分鐘。
我忽然笑了。
這笑容讓爺爺打了個寒顫,他眼神一沉,作勢要攔我,可下一秒,我手上一揮,尖銳的筷子穩(wěn)穩(wěn)飛出,精準插蛋,胖子發(fā)出撕心裂肺地痛吼。
爺爺大驚:“你干什么!”
“干什么?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啊,既然他們作惡在先,我不過毀了他們作案的工具,有什么不對?”
我接連飛出八根筷子,一時間屋內(nèi)全是殺豬般的慘叫,或者直接昏死過去。
“啪!”
一計響亮的巴掌落在我臉上。
“別人作惡你也作惡嗎?殺人傷人的本質(zhì)就是惡,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無論你的理由有多么高尚!而且犯了錯,也該給予相應(yīng)的改過機會,怎么能一上來就做出如此殘忍的事!”
爺爺氣得渾身發(fā)抖,險些要站立不?。骸拔夜唤滩缓媚恪!?br>
他此刻對我失望透頂。
“你從小心思就壞,親眼看著父母和弟弟慘死,你不哭反笑,我怎么會有你這么變態(tài)的孫女?這些年要不是我拘著你,你是不是早就殺人放火了?”
“現(xiàn)在末世來了,你很開心?社會崩壞,法律和道德失去約束力,無論做什么都不會受到懲罰。什么路見不平,你以為自己站在正義的一方,有了正當?shù)睦碛桑涂梢噪S意濫殺了?”
“我沒有……”
我下意識反駁,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有反駁的底氣。
爺爺?shù)脑捵肿终D心,仿佛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沸騰的血液突然就降溫到零下。
“不是的,”王檸葉裹著蚊帳站出來,“這位爺爺,雖然畫悅的手段是殘忍一些,但我很感謝她的仗義相救,你不應(yīng)該這樣說她。”
爺爺戚她一眼,一個外人能知道什么?他指著我繼續(xù)罵道:“怎么不應(yīng)該?我就該好好罵她一頓清醒清醒!這丫頭天生反社會人格,她救你不過是順帶,我看,傷人才是她的最終目的!”
王檸葉:“……”
她還想再說什么,卻被我打斷:“不用為我辯解,爺爺說得沒錯。”
“你也知道我沒說錯?昨天晚上你殺人,我只當你沒看清,可你的手法太熟練了,熟練地讓我害怕;昨天下午你殺人,我只當你是為了救我,可正常人殺人,誰會一臉享受?這之前你還殺過多少人,是我不知道的?”
“沒有了?!?br>
“沒有最好!”他蹲下去查看那些人的傷勢,冷冷地命令我,“把筷子收回去,再拿些傷藥給人治一下,別又鬧出人命?!?br>
我依言照做,挨個把所有筷子全部拔出,手法利落又粗暴。
“你輕點!”
我沒聽,快速拔完最后一根:“筷子我拔了,但藥我是不會給的?!?br>
說完我不再看爺爺?shù)哪樕?,一股疲憊的感覺席卷全身,我想出去透透氣,轉(zhuǎn)身卻看見蘇鹽復(fù)雜地望著我。
不愿分辨他眼中的情感,我狼狽地躲開,最丑惡的一面揭露在他眼前,我就像個被打回原形的妖怪,無處遁形。
繞過他,逃也似的跑出門外,來到另一端的懸崖邊。
山谷中回蕩著喪尸的嘶吼聲,低頭俯瞰,谷底是密密麻麻的喪尸群。
一時間,我竟看得有些出神。
左肩的槍傷使我站立不穩(wěn),險些摔下去的那一刻,手臂被人用力一拽,下一秒,我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姐姐,你沒事吧?”
是蘇鹽。
我抬頭,看到他臉上的擔憂與驚慌:“你不要想不開!”
“噗?!?br>
我笑了。
正好渾身沒力氣,就靠在他身上休息一下吧:“我沒有想不開,傷口太疼了,沒站穩(wěn),謝謝你拉住我。”
少年長舒一口氣:“哦,那就好,你的傷要不要處理一下?”
我沒有理會他的提議,眼睛繼續(xù)盯著谷底,自顧自地呢喃:“弟弟,你說有沒有人自小就生活在懸崖邊的?她小心,謹慎,不敢踏錯一步,否則就會墜落下去淪為喪尸中的一員,變成只知道嗜血的怪物?!?br>
或者用爺爺?shù)脑捳f,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掉下去了。
“如果她體內(nèi)沒有那13%的善良人格就好了,就做個純粹的惡魔,不逼迫自己做天使,不用壓抑本性搞得自己不開心,殺了人傷了人,也不用自責(zé)?!?br>
其實爺爺說的沒錯,我被憤怒沖昏了頭,借著正義的理由發(fā)泄自己的欲望,我或許真的是一個大壞蛋。
“不是的?!?br>
蘇鹽捧住我的臉:“你不要這樣說自己,你不是怪物,不是惡魔,你就是天使?!?br>
“姐姐,你是全世界最好的人?!?br>
???
小孩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如果只是安慰我,那大可不必。我作勢要推開他,卻看到他真摯的眼神,他沒有說謊,他就是這樣認為的。
這個認知使我心中一燙。
“雖然不能切身體會你的感受,可我只是聽說就能想象,用13%去對抗87%這個過程一定很痛苦,換作別人肯定壓不住體內(nèi)的嗜殺沖動,可姐姐你做到了。
你寧愿壓抑自己也要維持善良,寧愿自己不開心也不想傷害別人,這樣的你,我想不到還有誰能比你更好了?!?br>
是……嗎?
震驚如我,久久不能回神,原來在他眼里我是這般好的人?就連我自己都不曾知道。
“可是……我剛剛才廢了一群人……爺爺說我從小就壞,王檸葉也承認我手段殘忍……”我小聲提醒他這一事實,心里卻暗暗期待,不知道他會怎樣為我洗白?
“姐姐,你不壞。”
“壞人是不會自責(zé)的?!?br>
他的聲音好溫柔,擁抱我的雙手帶著撫慰人心的力量。我眼波微動,不知不覺沉溺其中,仿佛在瀕死的邊緣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
只要全世界有一個人肯定我不是壞人,我就能活下去。
“還有呢?”我迫切地想要索取更多的肯定。
“我很開心,是他們被姐姐打敗,而不是姐姐落到他們手里……因為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壞人。
爺爺說末世失去法律,沒有人約束你,他說得不對,你從來都不是被外力約束,你是自愿約束你自己。哪怕到了末世,也幫助過許多像我這樣的陌生人,也對王老師的遭遇感到憤慨。
而那些真正的壞人,他們搶奪物資,傷害女人,甚至相食同類。
末世之前,法律可以制裁他們、保護受害者,可末世之后,我們只能自己保護自己。
所以姐姐,你做得沒錯,你不僅救了王老師,保護了爺爺和我,更保護了你自己。”
他把左邊的胳膊拿給我看,上面的疤痕幾乎有手掌那么大,跟周圍白皙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丑死了。
“你看,如果是我們落到他們手里,不僅要供他們發(fā)泄獸欲,還要割肉給他們吃……姐姐,你不知道我剛才有多害怕,害怕你打不過他們,害怕你也遭受我和王老師遭受過的那些,害怕你也被割肉……”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好看的雙眼流下一行清淚。
心尖驟疼。
什么叫“他和王老師遭受過的那些”???
他把自己和王檸葉的遭遇同等化,難道他也……是了,雖然是男孩子,可他長得清秀漂亮,甚至比女孩還要討人喜歡。
剛降下去的憤怒再次升起,從腳底板直沖腦門,燒毀所有的理智。
如果說剛才我還覺得懲罰已經(jīng)足夠,那現(xiàn)在我恨不能將其千刀萬剮,用筷子戳他千萬個窟窿,不,筷子太細,得用吹火筒,把骨頭都戳爛……
感受到自己的狀態(tài)不對,我踮起腳尖,在少年的眼睛落下輕輕一吻。
他皮膚微涼,眼淚更冷。
下一秒?yún)s猛然升溫。
我過了許久才退開,看到他整個人從脖子根紅到耳朵尖:“你,你,你干嘛……”
竟是連說話都結(jié)巴了。
方才嚴肅的氛圍一掃而空,空氣變得有些曖昧。
理智回籠的我平靜地解釋:“不好意思,降個溫?!?br>
“……”
他卡住的表情仿佛在說:你倒是降溫了,溫度全轉(zhuǎn)移給我了。
看得我有些好笑。
“走吧,我們回去,”我拽住他的手,“去給你報仇!”
“啊?”
“敢欺負我的人,那么點懲罰怎么夠!”我依然泄露著殺意,但這回不一樣,經(jīng)過降溫,不會再傷到我自己。
長久以來,我害怕自己的嗜殺人格,害怕成為一個壞人,害怕背負罪孽,可現(xiàn)在心結(jié)解開,整個人豁然開朗,心態(tài)前所未有的健康!
蘇鹽的身體扭作麻花狀,兩只手包裹住我的手,像個羞澀的小媳婦:“好,我是姐姐的人,姐姐給我報仇!”
我:???
不是,這家伙想什么呢,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想老牛吃嫩草啊……
來不及解釋。
回頭一看,喪尸群不知何時竟已從四面八方涌上山頂,我們站在崖邊,這里本身喪尸嘶吼的回音就大,導(dǎo)致我一時竟沒有發(fā)現(xiàn)。
不過稍微一想就知道,定是被先前的兩聲槍響吸引上來的。
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也晚了,尸群已經(jīng)將我們和爺爺所在的房子遠遠隔開,根本過不去。
我只能大吼著讓爺爺躲進柜子或者箱子之類的地方,希望能逃過一劫。聲音把喪尸群吸引過來,我和蘇鹽反倒無處可躲,背后就是懸崖。
13
“看到下面那塊凸起的大巖石了嗎?”
“看到了?!?br>
“等下我們就藏到那石頭下方?!?br>
“???”
“別多說了,快跳!”
我拉著蘇鹽一躍而下,跳崖可能會死,但不跳一定得死。
快要觸崖時,我抽出包里的吹火筒狠狠地插向崖壁,金屬和巖石產(chǎn)生劇烈的摩擦,緩沖一段距離后,順利來到懸崖中央那塊凸起的大巖石上方。
“你怎么樣?”
我一手抓著深深嵌入巖石的吹火筒,低頭看向另一只手抓著的蘇鹽,肩上的傷口傳來撕裂般的痛。
他晃了晃腦袋:“我沒事,就是磕了一下?!?br>
說完他查看腳下,巖石距離他腳面已經(jīng)不遠,干脆放開我的手直接滑了下去。我放開吹火筒緊隨其后。
“姐姐,你還好嗎?”
他心疼地看著我的肩膀,那里被血液浸紅了一大片。
“能撐住,現(xiàn)在不是管它的時候。”
頭頂已經(jīng)開始掉落喪尸,我倆隨時有被砸中的風(fēng)險。我喚出筷子,一根一根地往巖石里插,抓著筷子借力,我們順利轉(zhuǎn)移到巖石下方。
周圍掉落的喪尸變得密密麻麻,仿佛下了一場雨。好在有巖石作為遮擋,我倆暫時安全。
我甚至在腳下也插了一排筷子,剛踩上去就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安全感直線上升,背包也卸下來掛在筷子上。
蘇鹽第一時間從包里翻出紗布、碘酒和外傷藥,小心翼翼地為我包扎。
趴在微微傾斜的崖壁上,忙活半天,我確實有些累了,閉上眼睛安心接受他的服務(wù)。
雖然活動空間不大,掛在懸崖上生命隨時都有危險的滋味也不好受,但這已經(jīng)是目前唯一的避難所。
我把衣服脫下來一點,第二顆子彈還卡在我背里,蘇鹽用一雙尖細的筷子試圖幫我夾出來,試了幾次都不成功,疼得我直冒汗,他卻好似比我還要緊張,流的汗比我還多,劉海都打濕了。
“你緊張什么?放心夾就是了,干脆一點,磨磨蹭蹭的我更難受?!?br>
“哦?!?br>
他干脆湊近一些,仔細地觀察傷口內(nèi)部,溫?zé)岬暮粑蛟谖业钠つw上,激起一陣酥酥麻麻的癢。
我偏過頭,正好對上他挺翹的睫毛,左眼下方有一顆小小的淚痣。
怪不得他那么嬌軟愛哭。
近距離的顏值攻擊,看著一些漂亮的小男生,仿佛連傷口的疼痛都緩解不少。
“夾出來了!”
漂亮的臉蛋綻放一抹漂亮的笑容,一抬眼,卻發(fā)現(xiàn)我正直勾勾地盯著他看。手一抖,剛夾出來的子彈連帶著筷子一起墜落懸崖。
“姐姐,你,你干什么,這樣看著我?!鄙倌晟袂樾邼?,我卻故意扭頭轉(zhuǎn)向另一邊。
我才不會承認,剛才有那么一瞬間,我真的想老牛吃嫩草。
“你多大了?”
“十六……馬上十七了!”
“那行,我再等兩年?!?br>
……
不知不覺間,我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再次醒來,四周靜悄悄的,除了呼嘯的風(fēng)聲外沒有任何動靜。
“喂,蘇鹽,喪尸群好像走了。”我拍拍身邊的人,回答我的卻是痛苦的呻吟。
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他脖子上有一片已經(jīng)干掉的血跡,是頭發(fā)里流出來的,撥開頭發(fā),赫然是一個大血洞,血已經(jīng)止住,結(jié)了一層軟軟的血疤。
我慌了,想起跳下來時他說過磕了一下,我本來以為沒什么,沒想到這么嚴重,而且他肌膚滾燙,竟發(fā)起了高燒。
我看向崖下的公路,我的車還停在那,車上有退燒藥。
將蘇鹽背到背上,我艱難地插著筷子,一點一點地挪向旁邊的山林,手上磨出一層血泡,再硬生生磨破,手心面目全非。
順著山林一路往下,運氣挺好,沒有碰到喪尸。
一到車上我就翻出退燒藥給蘇鹽喂下去。解開衣服查看他還有沒有其他傷勢,卻發(fā)現(xiàn)他傷的比我想的還要嚴重:兩邊肋骨處都有血跡滲出,顯然里面有內(nèi)傷。
怎么辦,這些傷我根本處理不了,必須去醫(yī)院尋找專業(yè)的醫(yī)生和設(shè)備。
可是……我看向山頂,爺爺還在上面,不知道他現(xiàn)在怎么樣?
糾結(jié)過后,我還是決定先帶蘇鹽去醫(yī)院,晚一秒他可能就一命嗚呼了。想到這里,我掉轉(zhuǎn)車頭,朝著市區(qū)瘋狂前進。
但路程并不順利,越接近城市,路上報廢的車輛就越多,直到最后怎么繞都繞不過去,我不得不背著蘇鹽下車步行。把身體暴露在外,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但我別無選擇。
“蘇鹽,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為了讓他保持清醒,我一邊走一邊搭話一邊警惕著四周,一旦有喪尸靠近,我立刻飛出筷子解決威脅。
大概是退燒藥終于起了作用,他的意識恢復(fù)一絲清明:“姐姐,咱們從崖上脫困了?”
“嗯,我現(xiàn)在帶你去醫(yī)院?!?br>
他還想再說什么,卻猝不及防咳出一灘血。
見狀,我急忙加快了腳步:“你別說話了,免得牽扯了傷勢?!?br>
“姐姐,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一定,我不懂醫(yī),看不出你傷的到底致不致命。”
只能到了醫(yī)院再說,希望運氣好點,能遇見個活著的醫(yī)生。說到這里我就想起李姨,如果她在的話,蘇鹽肯定不會有事。
“可是姐姐,我眼皮好沉。”
“不行,你一定要保持清醒?!?br>
“那你給我講故事好不好?”
“你想聽什么。”
“想聽你的過去,只要是關(guān)于你的,我一定保持清醒,一字不落地,全都聽進去。”
我想了想,還真有一件事可以講:“剛剛我把自己的車拋棄了。”
“車對你很重要?”
“嗯,很重要。”
我停下來歇了一口氣,而后繼續(xù)前進道:“你只見過我爺爺,但你不知道,我還有個堂兄叫畫陽,小時候一場意外,他和我的父母都沒了,只能跟著爺爺生活。
爺爺是老師,工資微薄,為了供我倆讀書長大,他下班后還得去干一些賺錢但辛苦的力氣活,也欠了很多債。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和畫陽什么都不敢買。
他成績好,考上重點大學(xué),邊工邊讀,入學(xué)沒多久就再沒向家里要錢,還時常給爺爺打錢。
我成績不好,高中畢業(yè)就開始工作,但我運氣好,開了一家風(fēng)鈴店,生意很好,家里的欠債很快就被還完,便讓畫陽專心學(xué)業(yè),不要再搞那些沒營養(yǎng)的兼職,大三大四的學(xué)費、生活費,我來幫他出。”
“姐姐好厲害。”
“還行吧,畫陽也很厲害,畢業(yè)后找了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待遇很高,和嫂子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而我順著新媒體的發(fā)展開始剪輯視頻,沒想到就火了。我拿著暴富的錢,偷偷買下一套房子,想送給哥哥嫂子作新婚禮物。
可我什么都還沒說,這倆人就把他們自己攢下的婚房錢拿出來,再加上一部分貸款,給我買了這輛越野車,連駕校都給我報好了。而原因只是心疼我的工作需要東跑西跑,沒車的話很不方便。
我當時特別感動,因為這輛車的價格非常貴,車貸至今都沒有還完,畫陽不許我?guī)退€,他一定要自己還?!?br>
蘇鹽摟住我的手緊了緊,微弱的鼻息噴灑在我的脖間:“嗯,這么重要的車,一定要找回來?!?br>
“再說吧,就算找回來,說不哪天還是得棄車?!?br>
“都怪我?!?br>
“這怎么能怪你?”
“我要是不受傷,姐姐就不用去城里找醫(yī)院了?!?br>
“那倒不是,我本來也要去一趟城里,之前答應(yīng)過一個親戚,去幫她看看她前夫還活著沒有。”
“哪個親戚?”
“我嫂子的媽媽,你不認識。”
“……”
他突然不說話了。
我以為他又要昏死過去,急忙叫了他兩聲。
“我沒事,”他虛弱地回答,“姐姐,我也告訴你一個,關(guān)于我的故事好不好?”
“行啊,你說慢點,別太用力?!?br>
“好?!?br>
他應(yīng)聲后又沉默了許久,才像是終于醞釀出勇氣:“姐姐?!?br>
“嗯。”
“我喜歡你?!?br>
噗。我笑了,“早看出來了,弟弟。”
他這個人太透明了,什么東西都寫在臉上,一眼就能看到。
“不?!?br>
他微弱地搖了搖頭。
“我喜歡你……快兩年了?!?br>
“什么意思?我之前沒見過你???你是說看我的視頻喜歡我的嗎?”
“蘇鹽?”
“蘇鹽?”
沒有回應(yīng)。
圈在我脖子上的手無力地垂下去,肌膚蒼白,毫無血色。我停下腳步,視線和心臟都無處安放。
他的鼻尖依然觸碰著我,可是噴灑在脖間的鼻息沒有了。
時間靜止,世界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等我反應(yīng)過來時,眼睛里一片模糊,抬手擦拭,卻摸到一手的濕潤。
我居然流淚了。
……
蘇鹽死后,我在山坡選了個朝陽的好位置將他埋葬。
此處距離市區(qū)已經(jīng)不遠,來都來了,我干脆直接進城去尋找郁忠。
本以為這個過程會很曲折,沒想到出乎意料地順利。因為從末世第一天開始,郁忠就帶著妻女躲在屋里哪兒也沒去,靠著豐富的存糧茍活到現(xiàn)在。我順著地址找過去,直接見到了本人。
剛開始他還不愿意開門,聽說我是一個人,這才開門放我進去。
我和他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在兩年前畫陽和嫂子的婚禮上,他作為女方的爸爸,我作為男方的妹妹兼女方的伴娘。
“你來干什么?”
他十分警惕,對我的到來并不歡迎,目光卻放在我脹鼓鼓的背包上,露出貪婪之色。
我輕嗤一聲:“放心,我不是來投靠你的,我只是來傳句話,幫我的李姨,你的前妻。”
“她有什么話好說的?”郁忠的妻子在旁邊插話。
我瞥了她一眼,隨即愣住,這眉眼和鼻梁……
“她死了?!蔽已院喴赓W道。
“……”
女人立刻閉嘴,拉著女兒去了臥室。
“你說什么,李櫻她真的……”
“對?!?br>
“那,她想跟我說什么?”
我打量著眼前的男人,和別的那些禿頭啤酒肚的中年油膩大叔不一樣,他外形條件不錯,人到中年依舊身板挺直。
五官溫潤,乍看是一張好人臉,但細看之下神態(tài)并不清明,說白了就是普通人一個,具有多數(shù)人具有的劣根性,也挑不出多數(shù)人不具有的大毛病。
就像當初他出軌,但認錯態(tài)度十分卑微,搞得李姨也不好說什么,仿佛不同意離婚就成了死纏爛打的惡人。
“你湊近點,我告訴你?!蔽艺f。
郁忠沒有絲毫懷疑,身體前傾主動把腦袋湊到我跟前,我想也沒想,抬起沒受傷的左手就是一個大耳刮子。
當事人直接被扇懵了:“你憑什么打我!”
“不是我打你,我替李姨打的?!蔽宜α怂κ终疲@一掌用盡全力,不僅打得對方口吐鮮血,我自己的掌心也生疼。
他還想反抗,卻被我一腳踩在地上。蹲下去準備傳話,他卻下意識護住腦袋。
“放心,不會再打你了,我自己對打你是沒有興趣的。”
我掰開他的手,不讓他擋住耳朵,然后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切換成李姨模式:“郁忠,老娘當初讓你走得太輕松,就算你下跪道歉又怎樣?我就一定要原諒你嗎?你有膽子傷害我,那我打你一巴掌,不過分吧?”
嗯。
郁忠的表情可謂精彩絕倫。
就在這時,他的妻子奪門而出,猛地將我推開,一副護短的架勢擋在郁忠身前:“你憑什么打我老公!”
“受人之托罷了,”我站穩(wěn)后恢復(fù)成自己的樣子,“話已帶到,我走了。”
“……”女人在身后罵罵咧咧,“什么人啊這是!瘋子!”
“老公,你沒事吧?”
郁忠剛想說沒事,一張嘴卻掉出兩顆牙。
而原本要出門的我,卻瞥見墻上的全家福。
一家四口。
男人摟著女人,女人摟著懷里的女孩,三人臉上全是幸福的笑容。
站在后面的少年卻面無表情,跟前面格格不入,仿佛不是一家人。只一雙眉眼與女人簡直一模一樣。
蘇鹽。
我倏然回頭,指著照片上的少年問女人:“這是你兒子?”
她明顯有些怕我,顫顫悠悠地回答:“是,是又怎么了?”
“兩年前,你帶著他去參加過我哥哥和嫂子的婚禮?”
“對啊?!?br>
原來如此。
他說喜歡我快兩年,兩年前正好是哥哥和嫂子的婚禮,那天我做了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
這時,一個小女孩在臥室門口探頭探腦,想出來又不敢出來,好像非常怕我。
“噗?!?br>
看到她我就想起來了,那天我確實做了件引人注目的事。
足以暴露我嗜殺一面的事。
也就是說,蘇鹽從一開始就知道了我的陰暗面,卻是唯一一個沒有被嚇退,反而對我心生愛慕的人。
一時間五味雜陳。
早知道,就對他好點了。
……
離開市區(qū)以后,我重新回到韓山。
一片死寂,仿佛之前那場浩大的喪尸潮從未來過,連胡家的老房子都依然堅強地挺立著。
推開大門,饒是見慣了血腥的我也被眼前的一幕沖擊得嘔吐起來:屋內(nèi)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殘肢和軀干,全都是被亂刀砍下。
王檸葉渾身僅沐浴著一件血衣,正騎在最后一人身上不停地揮刀。
她的右眼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血窟窿,胸前也不再是女生該有的樣子,而是兩個圓形的大血疤……難以想象在我離開的這五天里,她都遭受了什么樣的非人折磨。
被我的動靜吸引,她轉(zhuǎn)過頭,用僅剩的左眼麻木地望著我:“你回來了?你爺爺被綁在廚房,你快去看看他吧?!?br>
說完這句,她果斷將菜刀揮向自己的脖子,倒下后嘴邊掛著微笑:“阿沅,我替你報仇了?!?br>
來不及感慨,我飛奔向廚房。
爺爺被綁在角落,身上到處都是被人割肉留下的傷口,和當時蘇鹽胳膊上的一模一樣,卻更多,更密集。
我以為最壞的結(jié)果,是爺爺被喪尸潮吞沒。
我一路都在祈禱,希望爺爺還活著。
可我沒想到,他雖然活下來,卻被人折磨成這個樣子。
我?guī)退忾_繩子,心疼得眼淚直流:“爺爺,醒醒,我回來了。”
我應(yīng)該早點回來的。
爺爺睜開沉重的眼皮,不確定地呼喚我:“悅悅?”
“是我?!?br>
“你,你快走!別呆在這里!”他突然激動起來,一連牽動好幾處傷口,我急忙制止他的動作:“沒事的爺爺,壞人已經(jīng)被王檸葉殺了。”
“都殺了?”
“嗯,都殺了?!?br>
“殺了好,殺了好,”爺爺長舒一口氣,這才放松下來,“那,王檸葉呢?”
“她……自我解脫了?!?br>
“……可惜了,多好的一個孩子,”他重重地嘆息,情不自禁紅了眼眶,復(fù)而抬頭問我,“悅悅,那天我罵了你,你可怪我?”
“怎么會,你養(yǎng)我長大,教我做人,我對你只有感激,從無怨懟?!?br>
就算偶爾有抱怨,也不過是家人之間正常的小矛盾,誰會真的跟家人置氣呢?
“那就好,那就好,”他拉著我的手道歉,“爺爺錯了,我不該那樣罵你?!?br>
“沒關(guān)系的爺爺,你只是希望我善良,做個無愧于心的好人,你在我身上傾注了太多,我都知道的?!?br>
“不,有一件事你不知道,你說我不相信你可以一直控制自己,其實不是的。我雖然管你管的嚴,可我看著你從小就沒怎么笑過,整日繃著一張臉,我心疼啊,做長輩的,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兒孫快快樂樂、無拘無束的?
與其說我篤定你終有一天會控制不住自己,不如說我心底期盼著有一天,你別再控制了。
可真要讓你釋放本性,我又過不去心里這道坎,我一輩子教書育人,最注重品性善良??晌业降走€是錯了……”
他艱難地抬手撫摸我的臉頰:“如果我的悅悅都不善良,那這世上就沒有善良的人了。只可惜我認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jīng)太晚。
那天我看著你墜崖……我以為……還好,還好你活著回來了。
這些天,他們折騰我一個老頭子就算了,王檸葉多好一個姑娘,竟活生生被折磨得不人不鬼!??!
第一天,他們燉了一鍋肉,硬生生逼著我們吃,可今天才知道,那竟是王檸葉對象的尸體……一群畜生,枉我當時還給他們上藥!”
說著,他情緒再次激動,胸膛劇烈起伏,我安撫許久才得以平靜。
經(jīng)此一遭,他也算見識到真正的人性險惡。
可我卻想逃避現(xiàn)在的狀況,這狀況就像爺爺在交代臨終遺言。可他不顧我的逃避,還是一個勁地拽著我。
“悅悅,末世之前,你當了一輩子的乖乖女,現(xiàn)在世界變了,以前那個法治社會不存在了,往后再有欺負你的,你看不慣的壞人,殺了就殺了吧,我的寶貝孫女活下去,活的開開心心的,才最重要。
以前那件事,也不怪你,你不要再自責(zé)了,你那時還小,能知道什么?要怪只能怪我這糟老頭子不小心,那么大個人了還能把油燈碰倒……我這就,這就下去找你的爸爸媽媽,找你的弟弟,去跟他們請罪……
你只要記住……咳咳咳……你是個好孩子,一直都是……爺爺……爺爺為你驕傲!”
說完想說的話,爺爺迅速消弭,至此永遠地離開了我。
可我不想做什么驕傲。
我只想做你的孫女。
……
幾日后,我來到省城的安全基地。
基地由軍隊把控,早早就建好一堵高墻,把喪尸隔絕在外,而且每時每刻都有人巡邏,十分安全。
因為有召喚食物的異能,我在這里受到最大的重視,但除了抽取我的一管血液之外,沒人敢拉我去做實驗,一是因為我實力夠強無人敢惹,二是因為惹了我,就沒人給大伙提供源源不斷的食物了。
有些意外的是,經(jīng)過長達數(shù)月的調(diào)查和測試,除我以外,再也沒有發(fā)現(xiàn)別的異能者。
好在喪尸也沒有像小說里寫的那樣進化升級。
經(jīng)過最初的爆發(fā)期,喘過氣的人類開始有組織有紀律地進行反撲,耗時十年,終于將全球的喪尸清繳完畢,僅剩最后一只。
可偏偏就在所有人松懈、以為勝利在望時,那只喪尸突然變異,速度快如閃電,眨眼就來到我面前。
我來不及反應(yīng),脖頸就傳來被撕咬的痛。
……
再次重生。
還是當初的竹叢,低坎,豬圈,突然從圈里沖出來的喪尸,直直地撲向嫂子。
我?guī)缀跏潜灸芊磻?yīng),抓起手邊的吹火筒就投擲出去,那喪尸連碰都沒碰到嫂子一下,腦袋就被釘在了土墻上。
?。?!
哥哥和嫂子一臉震驚:“我天,你這反應(yīng)也太快了!”
快嗎?
我怎么感覺我人傻了。
我沒想到居然還能二次重生,難道只要我死亡,就會自動回到這個時間點,無限循環(huán)?
帶著這樣的疑問,我像前兩世一樣,來到舅舅家后先去洗澡,把長發(fā)剪成短發(fā)。隨著最后一縷頭發(fā)落地,我看見鎖骨上的紅痣又少了一顆,原本有三顆,現(xiàn)在只剩一顆。
我恍然大悟,上次沒有多想,現(xiàn)在卻明白了。
重生的機會不是無限次,而是三次,對應(yīng)這三顆紅痣。
當然,哪怕只有三次,也足夠驚喜。
我檢查了自己的異能,跟上一世一樣,還是召喚食物。
不同的是,五官感受比上一世更加靈敏,隔著老遠就能聽見村口的動靜,在夜色下也能看清百米外的狀況。
一拳上墻,直接就是一個大窟窿……嗯,力氣也比上一世更大。
用最快的速度繞房跑一圈再跑回洗手間,居然只用了兩三秒……嗯,速度也更快。
看來每一世都會出現(xiàn)新的區(qū)別。
上輩子在最后關(guān)頭才出現(xiàn)進化喪尸,不知道這次會不會提前?如果喪尸大面積進化,那其他人會不會也產(chǎn)生異能?
這些,我統(tǒng)統(tǒng)都不知道。
但無論未來怎樣,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肉眼可見地開心。
這一次,畫陽、嫂子、爺爺、李姨、王檸葉、邢沅,還有……我一定會保護好你們。
……
按照上輩子的時間,我提前一周到達當初和蘇鹽相遇的地方,在天臺上靜靜等待他的到來。
終于,樓梯間傳來雜亂的腳步聲,伴隨喪尸的嘶吼。
“快!快關(guān)門!”
當腳步聲到達樓頂,后面?zhèn)鱽硪蝗喝苏f話的聲音,我徐徐轉(zhuǎn)身,一眼就在人群中捕捉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四目相對,他的目光還是那樣清澈。
見到我,他好似十分詫異,愣在原地都不會動了。
我居高臨下地站在圍墻之上,腳邊是早已用木板搭建好的逃生通道。
對面的公路上,我的越野車后面還有一輛大巴,畫陽和嫂子探出車窗,招呼著這群人趕快過去,當然,車上還有舅舅一家,包括那三個討厭的愛哭鬼。
很快,天臺上只剩下我和蘇鹽兩個人。
他如夢初醒,剛想跟著同學(xué)去坐大巴,卻被我拉?。骸叭ツ??你的位置在這邊?!?br>
我拉著他去我的車上,將人按入副駕駛,上車后把車門全部鎖死。他疑惑地望著我,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受到特殊待遇。
不等他詢問,我欺身湊近,急不可耐地捧住他先親一口再說。他毫無防備,齒關(guān)因為驚訝而微微張開,正好方便我的入侵。
雖然他尚未成年,但分別十年,失而復(fù)得,我先收點利息,不過分吧?
日光斜落到車內(nèi),明暗交接線劃過我倆唇齒糾纏的地方,我就像黑暗第一次觸碰到光亮,只覺得他的味道比想象中更甜。
原來和他接吻是一件這么美好的事。
像飄在云端,腳下空無一物。像微風(fēng)拂過,癢癢的,麻麻的。彼此的心跳炸裂得像是在比賽……輾轉(zhuǎn)碾磨間,我聞到他身上有股清甜的奶香,奇怪,之前都沒有呢?
不對,我好像聞過一次,但這次更濃,更明顯,也更純粹。果然喜歡一個人,就會聞到他身上特殊的香味嗎?
我喜歡這香味。
因著這香味,我更加忘情地加深這個吻,勾著他的小舌想要得到回應(yīng),可惜弟弟實在是過于純情,自始至終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嗯~”
他喉間溢出悶哼,儼然是喘不過氣了。
我戀戀不舍地放開他,但額頭依然抵著他的額頭。
因為緊張,他整個過程一直屏住呼吸,現(xiàn)在才敢大口大口地喘息。
“噗?!?br>
真是個小傻瓜。
小傻瓜暈暈乎乎地抬眸望向我,他眼眸濕潤,纏綿的情意裝都裝不下,臉頰像是熟透的番茄。
我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蘇鹽,好久不見?!?br>
甚是想念。
——————————
(正文完)
番外:蘇鹽
父親去世的第六年,我七歲,母親再婚了。
她的新丈夫名叫郁忠,對我還不錯,至少面子上算個合格的繼父。
第二年,他們生了一個女兒,取名郁珠。
這時的我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看著嬰兒粉嫩的睡顏,幻想著能擁有一個可愛的小妹妹。
結(jié)果妹妹有了,卻一點也不可愛。
郁珠越長大越霸道,認為我搶走了她父母的愛,一度想把我從家里趕出去。
她不準我用大房間,不準我上桌吃飯,不準我和家人坐在一起看電視,不準媽媽去參加我的家長會,不準郁叔給我買玩具……會把我衣服和鞋子涂滿墨水,會撕掉我寫好的卷子和作業(yè)本,甚至課本……
“你怎么這么厚臉皮,還賴在別人家里不走?”
“你知不知道你是多余的?”
“你離開這個家,我就不欺負你了。”
這是她最常掛在嘴邊的話。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她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居然有這么重的心思。
可是媽媽和郁叔從來都不忍心責(zé)怪她,總是讓我作為哥哥不要跟她計較,女孩子就該嬌養(yǎng)長大的。
在他們的縱容下,郁珠一日比一日過分,她甚至不許家人對我笑,連多說兩句話都不行。
媽媽和郁叔教育過,沒用,又舍不得真的罵她,只能由她去。
拍全家福那天,我看著他們?nèi)嗽谇懊嫫錁啡谌?,拍了一張又一張卻始終不滿意,我小聲地說上學(xué)要遲到了,沒有人理我。
鼓起勇氣重復(fù)一遍,媽媽卻瞪我一眼:“你要是不想拍你就走!”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我大概真的是多余的。
最后我還是遲到了。
……
因為郁叔和前妻的女兒明天要結(jié)婚,媽媽頭一回為我添置百元以上的新衣服,理由是不能丟了面子。
我想,她大概忘了明天是我15歲的生日。不過沒關(guān)系,托這位新娘的福,我也算得到一份生日禮物。
婚禮在河西鎮(zhèn)舉辦。
郁叔坐在主桌,我和媽媽坐在鄰桌,剛坐下就聽見周圍人在興致勃勃地討論什么。
“那個伴娘是不是畫悅啊?她真人好漂亮!”
“居然能在這里見到本人,她是新娘的朋友?”
“不是,說是新郎的妹妹?!?br>
順著他們目光的方向看過去,那邊一共有四個伴娘,都很漂亮,不知道說的誰。
不過,我也不感興趣就是了。
婚禮進行曲響起,郁叔作為正經(jīng)的親爹,牽著新娘緩緩入場,但新娘明顯不喜歡這位父親,交接時不等郁叔放手就主動牽上了新郎,搞得郁叔只能悻悻地下臺。
盡管與此,郁珠依舊表示不滿,她今天才知道郁叔的女兒原來不止她一個,因此看向新娘的眼神充滿敵意。
“憑什么爸爸要牽她?”她指著新娘問媽媽。
“因為女孩子出嫁都要由爸爸牽著啊,等你長大了也是一樣的。”
“誰要跟她一樣!爸爸只能牽我,不準牽她!”
見她又要開始胡攪蠻纏,媽媽趕緊捂住她的嘴,壓低聲音哄了半天,可周圍還是投來若有若無的視線。
我們家的人過來參加婚禮,身份上其實挺尷尬的。
我本來安安靜靜地降低存在感,只等婚禮一結(jié)束就趕緊走人,此刻卻如坐針氈,恨不能換個位置,裝作不認識。
到了敬改口茶的環(huán)節(jié),郁叔掏出兩個大紅包遞給兩位新人。雖然新娘對他不親近,但作為父親,他還是一臉討好。
郁珠見狀直接炸了。
“憑什么給她紅包!憑什么給她紅包!”女童尖銳的哭聲一度蓋過禮堂的背景音樂。
媽媽手忙腳亂,怎么哄都哄不好。
新娘和新娘的媽媽沒好氣地瞪了郁叔一眼,他臉上掛不出,不得不下臺來哄孩子,卻被郁珠一陣拳打腳踢。
她指責(zé)郁叔是背叛者,給出去的紅包一看就很厚,她還從來沒收過那么大的紅包,憑什么要給兩個外人?
我默默將椅子朝旁邊移動,混進吃瓜群眾的隊伍。
郁叔被氣得不輕,眾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動手打孩子,一時間束手無策。
兩位新人不想鬧得太難看,畢竟是自己的婚禮,于是新娘忍著脾氣走過來好言相勸:“小妹妹,你要紅包的話,姐姐一會兒給你行不行?”
“你算什么東西??!誰要你的紅包!我只要我爸爸的!他是我爸爸,他只能給我紅包,不能給你紅包!”
新娘滿頭黑線:“可他也是我的爸爸呀?!?br>
雖然看起來,她并不想承認這一點。
“他才不是你爸爸!他是我爸爸,我一個人的爸爸!”
我心中暗道不好,郁珠這是被人踩中了尾巴,指不定要怎么鬧呢。果然下一秒,她掙脫媽媽的懷抱,猛地推了新娘一把。
新娘穿著婚紗本就行走不便,踉蹌兩下踩中裙擺,直直地向后倒去。
我本能地伸手想要扶她一把。
但我這邊距離遠,是接不住她的,只能希望她被別人接住。
接住了。
是其中一個伴娘接住了她,甚至比離她最近的新郎還要快。
可盡管如此,新娘還是崴了腳,痛得直抽氣。
伴娘把她交給新郎,轉(zhuǎn)頭看向郁珠,溫柔的眼眸瞬間盛滿殺意,抓起郁珠的手重重地按在桌上,撈了根筷子就插了下去。
事情發(fā)生得太快,落在我的眼中卻像是慢動作:伴娘的眼神瞄準郁珠的手心,中途卻閃過一絲猶豫,最后改變了筷子的軌跡,擦著郁珠的皮膚正好落在旁邊。
四周頓時響起一片抽氣的聲音。
媽媽反應(yīng)過來后爆發(fā)出驚呼,一邊把郁珠搶回來一邊惡狠狠地罵道:“你有病?。浚。。 ?br>
雖然筷子沒有穿透郁珠的掌心,卻在小指根部留下一道紅痕,媽媽對此十分心疼。
伴娘渾身包裹著戾氣,她冷冷地盯著郁珠:“小朋友,沒人教過你不可以在別人的婚禮上鬧事嗎?你以后要是再敢拿這雙手推人,姐姐就幫你剁了好不好?”
郁珠后知后覺,哇的一聲哭出來。
“你是不是人?。『⒆舆@么小你嚇她做什么?”
“小?呵,”伴娘冷笑一聲,“狗咬人還得看場合呢,五六歲的娃,人生大道理不懂,基本的禮貌總該有吧?熊孩子是病,得治?!?br>
說最后一句的時候,她冰冷的目光再次落到郁珠身上,嚇得她渾身一抖,哭聲戛然而止,縮回媽媽的懷里再也不敢鬧了。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伴娘是真想殺了郁珠。
看著別人怕她,她好像很興奮?
不管怎樣,郁珠從出生以來第一次踢到鐵板,心理怕是要留下陰影了。我忍住想笑的沖動,仿佛多年委屈終于有人替自己出了氣。
有點開心,就一點點。
新郎走過來,“客客氣氣地”將他們一家三口“請”了出去,我退到其他人身后,繼續(xù)裝不認識。
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呢?我只是一個真心來祝福別人百年好合的無辜客人呀。
“我去,畫悅這么猛?”
“我有點不敢相信,她還是網(wǎng)上那個小仙女嗎?”
“不過說實話,我覺得她有點帥。”
我恍然,原來眾人討論的對象正是這位伴娘,此刻她余氣未消,甜美的五官卻帶著一層寒霜,即便隔著人群遠遠地看一眼,也仿佛被她的殺氣所傷。
我雙頰微微發(fā)燙,心動猝不及防。
偷偷用手機搜索她的名字,發(fā)現(xiàn)是一位視頻博主,目前的作品不到二十個,但每一個的點擊量都高達幾千萬,最高的一個已經(jīng)破億。
看完視頻,才明白人們的反應(yīng)為何那樣大:她網(wǎng)上的樣子和剛才的樣子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接下來將近兩年的時間里,我一直關(guān)注著她,她的視頻我一期不落,甚至每一幀每一幕都熟記于心。
她再也沒有流露過任何冰冷的表情,仿佛婚禮那天只是個意外,而視頻中的她才是常態(tài)。
但我更愿意相信那天親眼所見的她才是真實的她。她在壓抑自己的兇殘本性,我篤定。
可我不僅沒有害怕,反而有一點心疼。
……
末日爆發(fā)那天,我剛剛參加完學(xué)校的夏令營出來,站在街邊等著郁叔開車來接。
見到熟悉的白色大眾,我招了招手,郁叔看到了我,媽媽抱著郁珠坐在副駕駛,她也看到了我。
可是很奇怪,他們仿佛當我不存在,直接開了過去。
“……?”
我往前追了幾步,不明白自己為何被丟下。
直到被一陣混亂的聲音吸引,回頭一看,看到本該在電影中才會出現(xiàn)的一幕:大批喪尸追著驚慌失措的人群,距離我越來越近。
我一時怔在原地。
想跑是想跑,腿腳卻不聽使喚。
最前面的面包車突然一個急剎停在我面前,車門大開,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人一把拽了上去。
車門關(guān)上的瞬間,一只喪尸猛撲而來,撞在玻璃上染紅了視線。
車上坐著七八個同班同學(xué),王檸葉老師坐在副駕駛,開車的是她男朋友,自稱邢沅,是個警察。
眼看就要被喪尸追上,他一腳油門轟出去,很快就逃離市區(qū)上了高速。
在幾人雜七雜八的交談中,我不用問就明白了一切:喪尸末日,居然真的爆發(fā)了。
我們運氣還算好,公路還沒有癱瘓,一直開到車沒油,才找到一個偏僻的農(nóng)村落腳,在一戶沒人的小樓房里緊閉門窗躲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我的思維好像沒有轉(zhuǎn)動,一直停留在被家人拋下的那一刻。
在情感上,我早就認清自己是多余的:我自小沒了父親,母親待我不熱切,郁叔對我只能算客氣,他們所有的寵愛都給了郁珠。
可等真的被拋棄,原來還是會痛。
……
周圍的幾家房舍逐漸被搜刮干凈,地里的菜也吃沒了,為了尋找物資,我們不得不鋌而走險,去鎮(zhèn)上。
第一次直面喪尸這種血淋淋的怪物,雖然每人手里都握著一把刀,卻因為害怕而不敢下手,最終物資沒找到,沅哥為了保護兩個女生還受了傷。
我們被尸群逼上樓頂,在喪尸追來之前關(guān)上了鐵門,正好對面的馬路有人經(jīng)過,還砍了一棵樹讓我們爬過去。
我專心抵門,劉海遮住視線,看不清那人是誰。
當?shù)珠T的人只剩下我和沅哥、王老師時,我下定決心讓他倆先走。當初沅哥不顧被喪尸追上的風(fēng)險也要停下車救我,現(xiàn)在正好報恩。
看著倆人順利離開,我淺淺地松了一口氣。
當然,喪尸撲過來的瞬間,我還是害怕的,閉上眼睛想象被喪尸撕咬的感覺,一定很疼?
可這時,肩膀忽然被人向后一拉,來人對我說了一個字:“走!”
我卻因為她的聲音僵在原地,急切地抬頭,居然見到了默默放在心上心心念念了兩年的人。
她拿著一根鋼管亂戳亂砍,那些本該撲向我的可怕喪尸,在她的手里連一招都撐不過,統(tǒng)統(tǒng)被擋了回去。
她和之前很不一樣。
溫柔的長發(fā)變作利落的短發(fā),眼眸從故作平靜變得熠熠生輝,目光追隨著迸濺到空中的血花,雪白的小臉綻放一抹明艷的笑容,在血液的暈染下形同鬼魅。
我從未見她如此開心過。
甚至有那么一瞬間感激喪尸的出現(xiàn),若非如此,她怎么會有這般恣意快活的時候?只要她開心,讓全世界給她陪葬又如何?
我知道我的想法不對,但我確實是這么想的。
她那么迷人,我一時竟看得有些呆了,連腳腕被喪尸抓住都未曾發(fā)現(xiàn)。
不過她那么厲害,怎么可能讓我受傷。我看見她憑空變出一根筷子,干凈利落地插進喪尸的腦袋……是超能力嗎?難不成真是殺神現(xiàn)世?管她是什么呢,厲害就對了!
我喜歡的人是一個大英雄,她踏過尸山血海,救我于危難。
嘻嘻,心里有個小人在尖叫。
下一秒,大英雄面露不悅地喊醒我,質(zhì)問我為什么還在這里。
“……”
我逃也似的跑掉了。
我才不承認,自己是因為花癡才忘了逃命!
危機解除后,我看著那抹帥氣的身影卻不敢靠近,停滯月余的腦袋重新開始轉(zhuǎn)動,卻又陷入了新的宕機。
我懷疑自己在做夢,因為她居然跟我對視了!她朝我走過來了!還遞給我一張紙巾表示關(guān)心!
怎么辦,我好像連呼吸都忘了。
告訴她我的身份?算了吧,她那么討厭我們家的人。
那要不然假裝成第一天認識,友好地打個招呼?
我腦海中天人交戰(zhàn),可還沒開口就被張凡他們幾個搶了先,將她團團圍了去,又是請求跟她同路,又是希望能分點物資。
一個個的臉皮這么厚,咋不上天呢?
然而更過分的還在后面,他們居然罵她是殺人魔,我剛要反駁,就看見她去而復(fù)返,表面云淡風(fēng)輕,實際卻掩不住眼底的自嘲與受傷。
王老師追上去替同學(xué)們向她道歉,卻被塞了一手的食物和水。
張凡幾人的眼睛都看直了:“看吧看吧,她肯定心虛了,不然怎么臨時改變主意把食物分給我們?剛剛可是一口拒絕的?!?br>
我心中嗤笑,她明明早就決定分給我們食物,她可以拒絕張凡幾人的無禮,卻忍不住對王老師這樣的好人心軟。
她看向王老師的時候,眼神充滿了欣賞和羨慕。
我很想上前去告訴她,她不需要羨慕任何人,她自己就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伤揪筒徽J識我,我要用什么樣的身份去告訴她?
何況我只是在網(wǎng)上關(guān)注她兩年,關(guān)于她真實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樣的,我也不了解。
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駕車離開。
張凡還在惋惜要是能跟她同路,不僅能分享那一車的物資,而且再也不用怕喪尸了,只可惜對方冷血無情。
我終究是沒忍住,平生第一次與人爭吵起來。
但這樣做的后果只是白白招來喪尸,根本改變不了別人對她的看法。
一場惡戰(zhàn)之后,兩個同學(xué)被咬,王老師、沅哥、我、張凡,以及另一個叫周然的女生,我們爬在樹上,被喪尸團團包圍。
陷入絕境時,一伙武力強悍的隊伍被聲音吸引而來。
對方大概有二十人,全是手持武器的壯漢,不光打跑了喪尸,還熱情地邀請我們同路。
有人愿意庇護我們,我們自然求之不得,卻不知對方遠比喪尸更加可怕。
王老師和周然的噩夢從上車就已經(jīng)開始,沅哥死死地護住王老師,卻被幾人合力拉開,按在地上混著打,我只能抱著他的腿不讓人踩踏他的傷口。
可奇怪的是歹徒并沒有下死手,到了飯點還給我們分發(fā)食物。
沅哥抱著被欺辱后的王老師,一雙眼睛恨得通紅,哪里肯吃他們的東西?領(lǐng)頭的大胡子讓人撬開他的嘴,強行灌了一碗稀飯。
我想不通這群人為什么要養(yǎng)著我們,直到次日中午,他們開始在張凡的身上割肉吃……原來他們不允許我們死掉,是因為死人的肉會腐爛發(fā)臭,活人的肉才新鮮。
第三天,該割我的肉了,負責(zé)割肉的胖子撩開我的衣服左看右看,卻遲遲沒有下手。
“靠,你小子長得還挺白?!彼聪蛭业难凵裰饾u起了變化。
最后,我逃過了被割肉的命運。
……
第五天,卡車在高速路上遭遇喪尸潮,司機見狀猛打方向盤,拐入旁邊的匝道一路狂奔,經(jīng)過隧道的時候用報廢的車輛堆成路障,總算甩掉大批喪尸。
可追上來的少部分依然不容小覷,而且禍不單行,沒走多遠馬路就變成土路。大雨傾盆,路面泥濘,車輪陷在泥潭里出不去,大胡子當機立斷,讓一半人下去推車,一半人警戒后面的喪尸。
我們幾個沒武器的,自然是推車的那一半。
這么好的機會,不逃跑那簡直就是傻,沅哥一個眼神,我們立刻做鳥獸散,分頭奔向不同的方向,途中我聽見兩聲槍響,不知道打中了誰。
我不敢看,也不敢停。
可人有的時候就是這么倒霉,隨便哪個石頭都能叫你摔上一跤。
我被抓回去的時候,卡車已經(jīng)從泥潭中脫困,車廂里躺著兩具尸體,是張凡和周然。
慶幸的是王老師和沅哥遇到一條河,他們會游泳,成功潛逃。
大胡子讓胖子領(lǐng)著一半的人去追,他指著前方的愉塆鎮(zhèn),不管追沒追到,晚上都在那里匯合。
接著他轉(zhuǎn)頭看向我,這次逃跑的行為極大地觸怒了他,他提著衣領(lǐng)將我拖到卡車里面的通鋪,撕扯我的衣服:“老子今天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你,長個記性?!?br>
……
事后,奄奄一息的我第一次被割了肉,也是這次逃跑的懲罰。但相比身體被撕裂的痛,割肉的痛竟然不算什么。
到達愉塆鎮(zhèn)后,大胡子領(lǐng)頭闖進一間民宅稍作休整,幾個小弟提著我到房里想繼續(xù)。不曾想打開房門,里面居然有一個老人,剛好從窗口翻了出去。
這些人見到活人就等于見到新鮮食物,頓時兩眼放光轉(zhuǎn)身去追。
我被隨意丟在地上,腦中思考著下一次逃脫的可能性……嗯,應(yīng)該沒有可能了。
絕望籠罩著內(nèi)心。
我不想死,但我更不想被折磨至死。
與其那樣,還不如自我解脫。我剛剛瞥見廚房里有刀,如果能拿到一把,我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這樣想著,屋外卻傳來一聲巨響,似乎是鐵門被什么人攻破,接著是打斗的聲音。
我來到門前一看,居然是畫悅。
第二次了,在我陷入絕境的時候,她從天而降。
不,從末世之前,她第一次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里開始,就已經(jīng)在我常年灰暗的世界中注入一絲彩虹。
我摒棄輕生的念頭,如果有機會好好活著,沒有人愿意去死。
她好厲害,殺人對她來說就好像呼吸一樣簡單。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針對這些人,肯定不是為了我,但確實幫我解決了眼下的困難。
我不會同情一幫惡人,他們死不足惜。
我只會心疼臟了她的手。
她淋濕了。
整個人陷在一種病態(tài)的矛盾當中,初次殺人的興奮和嗜血之后的自我厭惡相互交織,讓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像一卷亂掉的線團,理不清頭緒。
我在玄關(guān)處找到一把傘,為她遮風(fēng)擋雨。
想說點什么,又似乎說什么都不對。
四目相對的瞬間,我在她臉上看到熟悉的羨慕之情……哎,我這樣羸弱的人,有什么好羨慕的呢?
真是個傻的,該是我羨慕她才對,強大到任何人都欺負不了。
看到她扶著老人進屋,我才恍然,原來這里是她家,那位老人是她爺爺。
這也太巧了。
她準我進屋,還給我衣服穿,我心中默默歡喜,這是不是說明我以后可以跟著她了?
我果然還是高興得太早。
因為喪尸潮要來,她要帶著爺爺去韓山,卻并不打算帶我。
沒關(guān)系,我臉皮厚,不帶我一起,我在后面跟著也行。反正這末世我早已沒了牽掛,唯一的向往也只有她了。
正好街邊有輛自行車,我想也沒想就騎著追了上去。豆大的雨珠拍得我臉疼,幾乎睜不開眼睛看不清她離去的方向。
但男子漢大丈夫怎能輕易說放棄,我哼哧哼哧繼續(xù)追,卻看到她的車子突然加速,而我摔了個狗啃泥。
“……”
算了,自行車果然追不上汽車。
我頹廢地坐在雨里,被家人拋棄時都沒有這么難過。
可我沒想到的是,她居然會倒車回來,還叫我上車。雖然語氣很臭,但我還是很開心。
要是能畫畫或者拍照,我真想把這一幕永遠地記錄下來。
雖然我馬上就知道,她其實是因為后面有喪尸,迫不得已才倒回來等我的……也行吧,只要結(jié)果是和她在一起就行。
而且事實證明,臉皮厚的孩子有飯飯吃,姐姐比我想的還要厲害,她居然能憑空變出食物!
忘了說,我的媽媽是廚師,會做很多好吃的飯菜,什么可樂雞翅啊菠蘿咕嚕蝦,做的可香了。只不過每一次她都先緊著郁珠,我并不敢多吃。
但現(xiàn)在,姐姐居然叫我敞開了吃!連語氣都比之前熟稔三分,意味著她正式將我歸為了自己人……嗚,我太感動了,一個不爭氣,就掉下鼻涕眼淚來。
不光姐姐,她的爺爺也對我好好啊,也是位溫柔的人呢……
啊,對了,我現(xiàn)在可以叫她姐姐了,嘿嘿。
姐姐。
姐姐。
每喊一聲,都甜滋滋的,從稱呼上拉近彼此的距離!
姐姐。
姐姐。
嘔,有被自己惡心到。
姐姐說有危險,拉著我和爺爺一起躲到豬圈。這里好黑,空間好小,我和她的距離……好近。
心跳一聲比一聲快。
我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被她聽見。
雖然她的注意力并不在我身上,而是全神貫注地盯著外面,突然她咻的一下解決一只喪尸……哦不,是一個人。
我如夢初醒,借著月光看清楚那人的臉。
“……”
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上山來的不是喪尸,而是那另外一半的壞人。我嚇得退后一步,明明躲在黑暗中,卻還是止不住微微戰(zhàn)栗。
哪怕我安慰自己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也還是害怕。
這份恐懼持續(xù)了很久,卻在姐姐靠過來的那一刻,消失殆盡。
她睡著了。
一整個倒過來靠在我的身上,這就算了,她居然還湊近我的脖子聞,鼻尖和嘴唇觸碰到我的皮膚,激起一陣酥酥麻麻的電擊之感。
霎時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想逃離,卻被她強硬地掰回去。
我無路可逃,只能乖乖任命接受她的把玩,不敢反抗,也舍不得反抗,甚至希望她玩得久一點,再久一點。
我喜歡她。
從第一次見面就喜歡。
但也只是單純的喜歡,單純覺得她好。
可是現(xiàn)在,這份喜歡里似乎摻進了新的東西……她的氣息就在耳邊,只要我低頭,很容易就能夠到她的唇。
滾燙的呼吸出賣我卑劣的心思,緩慢地抬手,準備撫上她的肩膀,可還沒夠到,夢中人已然醒來,她立刻推開了我。
“……”
有一點點失望。
……
沅哥死了,王老師也被再次抓住。
我第一次意識到,失控狀態(tài)下的姐姐確實挺可怕的,笑容癲狂,下手干脆,但這并不會顛覆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折磨別人對她來說是一種享受。
這個樣子可怕歸可怕,但遭殃的都是些死不足惜的人,能讓姐姐開心一回,那是他們的福氣,哼。
說到底,最樂意見到他們生不如死的人,是我啊。
但爺爺是怎么回事,他居然反過來指責(zé)姐姐是壞人呢?姐姐并非善惡不分,也沒有不論對錯,正是因為她看不慣惡,看不慣好人被欺辱,所以才氣過頭的呀。
不過仔細想想,爺爺壓根就不知道這群人到底有多壞。他護在身后的胖子最為變態(tài),那是我一生的噩夢。而且他居然敢打傷姐姐!我恨不能沖上去十倍百倍地還給他。
可眼下,我也顧不得他了。
姐姐內(nèi)心受傷跑了出去,我得去安慰她。
她說自己一直以來就像站在崖邊生活,生怕墜入崖底萬劫不復(fù),與那嗜血的喪尸混為一談。
我不要她低頭盯著崖底,我想讓她抬頭看看藍天和白云。
經(jīng)過我一番合理的剖析,姐姐成功打消了對自己的疑慮,我正高興于她的轉(zhuǎn)變,眉眼卻猝不及防迎來她的吻。
“……”
???
干,干什么,怎么就突然親我了??。?br>
幸福來得太突然,人家還沒做好準備呢。
嗯——確實沒做好準備,沒做好迎接喪尸的準備。
大批喪尸蜂擁而來,姐姐決定跳崖?lián)Q取一線生機,她真的很強,僅用一根吹火棍就穩(wěn)住了自己,同時還拉住了我。
可我卻重重地磕在崖壁上,五臟六腑和腦袋全都受了傷。
我:“……”
只能怪自己不爭氣。
不敢告訴她我傷得很重,她知道的話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帶我去醫(yī)院??伤闹苡袛?shù)不盡的喪尸,她再怎么強悍也不過是個受傷的人類,突不了圍的,我不能讓她冒這個險。
為她包扎傷口時,她突然問我?guī)讱q。
我如實回答。
卻沒料到她的回答是“那行,我再等兩年?!?br>
巨大的驚喜砸得我不敢相信,這意思是她也喜歡上我了嗎?再想追問時,卻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睡著了。
也是,現(xiàn)在說這些也沒用了。
我翻了背包,給自己上了止血藥,希望能延緩一會生命。
寒風(fēng)無情地刮在臉上,口中全是苦澀的味道,我的聲音小而又?。骸翱墒墙憬?,我沒有兩年了。”
……
如我所料,姐姐發(fā)現(xiàn)我傷勢嚴重,第一反應(yīng)就是帶我上醫(yī)院。哪怕半路沒了車,背著我也要前進。
咱就是說,我的姐姐,真的很好。
腦袋昏昏沉沉的,我能感覺到生命正在體內(nèi)不斷地流逝。有些話再不說,就沒有機會說了。
我想說,喜歡上姐姐后的每一天都好幸福。對我這般孤獨的人而言,能有一個人放在心上時常念想著,也是一種浪漫。
等到正式相處后,尤其是剛才心意得到回應(yīng)時,這幸福更是放大無數(shù)倍。
如果有來生,我一定要強大一點,這樣就能陪伴她久一點,幸福得久一點……卻終究還是不爭氣,啥也沒說出來。
蘇鹽被親時的心理活動
數(shù)百只喪尸在身后追,我想我們大概是死定了。
“快!快關(guān)門!”
終于跑上樓頂,在沅哥的叫喊中我重重地將鐵門反鎖,然后死死地抵住,幾乎是同時門后便傳來喪尸接二連三的撞擊。
我想喊大伙一起抵門,卻發(fā)現(xiàn)他們呆呆的,像是看什么東西看愣了。
順著他們的目光轉(zhuǎn)身,我看見一個人的背影,她站在天臺的圍墻上,仿佛是專程在等著我們。
而我一眼就認出,那是畫悅。
這個認知使我劇烈運動后本就砰砰亂跳的心臟更加快上加快地跳動起來。
正當我疑惑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時,她轉(zhuǎn)過身來,眼神越過眾人,直直地看向我。
我呼吸一緊,以為她只是隨意一瞥,可她的目光卻定住不動了。
啊——,我感嘆。
去他妹的末世、喪尸、逃生,所有雜亂的思緒全部清空,此刻我滿腦袋都是:她看我了?她看我了!她還在看!
難道她是為我而來?
可是這怎么可能呢?她根本不認識我啊。
“蘇鹽?你愣著干嘛呢?”
不知道是哪位同學(xué)喊了我,我如夢初醒,這才發(fā)現(xiàn)對面的馬路上停著兩輛車,同學(xué)們已經(jīng)全部上了后面的大巴,而天臺和馬路中間,是早已用木板搭建好的逃生通道。
我的媽呀,所以現(xiàn)在的情況是,我不僅見到了心心念念的女神,還被女神給救了。
又一次心動了怎么辦。
我不敢再看她,小跑著越過木板,只想快點到大巴車上找個角落冷靜一下。
手臂卻突然一股力氣抓住,疑惑地回頭,只見畫悅似笑非笑地盯著我:“去哪?你的位置在這邊。”
不等我反應(yīng)過來,人已經(jīng)被她一把塞進了副駕駛。
“等等,我,我跟著他們坐大巴就好……”
可她沒有理會我的聲音,繞到駕駛座上車后直接把車門鎖死。
我猜她可能只是單純想拉個人作伴,可問題是這么狹小的空間,這么近的距離,就我們兩個人,我……我快呼吸不過來了。
她知道我偷偷喜歡她兩年嗎?
我連做夢都不敢夢得這么美……嗯,也不是,夢還是夢見過很多次的,有時候是簡單的幾句對話,有時候是一個觸碰,也有那么一次,我夢見自己和她接吻。
但我對天發(fā)誓,我對畫悅的喜歡只是單純的欣賞,絕無非分之想!
正當我這樣想時,胳膊忽然被人拽了一下,畫悅將我拉到身前,下一秒她的手掌撫著我的臉頰,一雙溫?zé)岬拇骄湍菢訙惲松蟻怼?br>
肌膚相觸的瞬間,一股強烈的電流竄過全身,我腦子里轟的一聲,什么想法也沒了。
趁我愣神的瞬間,她狡猾的舌頭已經(jīng)滑入我的地盤,試探性地觸碰后,我倆不約而同地戰(zhàn)栗起來。
我的天,這么大的刺激可不是我能承受的。下意識地往后退,可背后是靠椅,我退無可退,只能任由她入侵、肆虐。
我呆呆地看著她的睫毛,根根分明,下一秒?yún)s被她蒙住雙眼。
失去視覺,觸覺變得更加鮮明。她勾弄著我,我的舌頭仿佛不是自己的舌頭,酥酥麻麻的,甜得不像話。
不同于夢境,這是一個真真實實的吻,比夢里的美好一萬倍。
雖然很突然,雖然有點懵,可是我好喜歡。
直到身體因為難受而情不自禁地哼了一聲,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因為緊張而一直忘了呼吸。
就在我急切地思考該怎么呼吸時,畫悅放開了我,我在心里吶喊“不要,不要放開我”。
可嗓子卻像卡了殼,什么也喊不出來。
她摸到我緊緊摳著座椅邊緣的手,十指相扣。我聽見她溫柔的嗓音在跟我說話。
她說:“蘇鹽,好久不見?!?br>
嗯,好久不見。
我在心中默默地回答。
兩年前的那一面,我至今還能想起每一個細節(jié)。我曾無數(shù)次冒出去找她的沖動,可每一次都因為自己太慫而放棄。
要是我早知道見面就會挨親,我早就來見她了呀!
后知后覺有點害羞,再后知后覺……我剛才好像沒什么反應(yīng)?跟個木頭似的,她不會嫌棄我吧?
腦門忽然被敲了一下:“小傻瓜!”
完了完了,她說我傻,她果然嫌棄我,我要不要辯解一下?要不再來一次?我可以做得更好的!
我往前去抓她的手想把人拉回來繼續(xù),卻只抓住了空氣。
她規(guī)規(guī)矩矩地退回駕駛座,轉(zhuǎn)動鑰匙發(fā)動汽車,車身轟的一下竄出去,幾秒種后,突然迎面撞上什么東西。
我將視線從她的身上抽離,轉(zhuǎn)而看向擋風(fēng)玻璃。
一看嚇一跳,一只喪尸腦袋直直地砸過來,玻璃瞬間變紅。
我很沒出息地驚叫出聲,猛地彈跳到椅子上,緊緊地靠著椅背,能離多遠離多遠。
畫悅疑惑地轉(zhuǎn)過頭:“你反應(yīng)這么大干嘛?”
“……”
總不能說我滿腦子都是接吻接吻,一時沒注意才被嚇到的吧?
默默地把腿放下去,我清了清嗓子,強裝鎮(zhèn)定地把頭轉(zhuǎn)向窗外不看她。
不尷尬不尷尬,只要我不尷尬就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幾分鐘后,我猛地把頭轉(zhuǎn)回來:“你剛才說什么?好久不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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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shè)定是畫悅能重生三次,一共四段人生:第一世是末世之前,第二世已寫。
第三世,喪尸進化,人類出現(xiàn)多個異能者,蘇鹽是精神系和風(fēng)系雙異能,遇到畫悅殺紅眼的時候可以幫她的進行情緒安撫!最終卻不幸感染,畫悅為了救他用掉最后一次重生的機會,甘愿被他咬死(跟她哥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第四世,經(jīng)過多年努力,喪尸終于被清除,人類社會得以重建,所有人幸福到老皆大歡喜,畫悅和蘇鹽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完美!
具體就不展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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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感源于兩個夢:
第一個,與哥哥和嫂子一起,從豬圈到舅舅家,包括重生困在天花板上的這一段(但夢里沒有召喚食物的異能,只是干巴巴地躺在上面等死QAQ);
第二個,被喪尸追趕,遇到山體滑坡,于是徒步爬山,在山頂遇到一群歹徒,躲進豬圈的我誤把一個活人當作喪尸殺掉,剛要懊悔,旁邊有個歹徒就跟我犯了同樣的錯誤,但我殺的是壞人,他殺的是好人,好人還有個女朋友是超級大美女(沒錯,就是邢沅和王檸葉的原型。)
后來喪尸群上山,我被逼跳崖,在懸崖中央的石頭下遇見同樣躲進來的陌生少年,瞬間一見鐘情,可惜醒來就忘了長相QAQ。(蘇鹽的原型。)